春去秋来。
自大小姐带着三小姐游历大荒已过去了三年,这期间“防风邶”虽然旧习不改,但侍奉妘氏至孝至诚,没人再敢拿着他与少年时略有不同的面容说事。
他在防风氏内部的存在感也不算强,毕竟嫡出大公子防风峥风头正盛,区区庶出次子又是沉迷风花雪月的性子,看起来就没有半点威胁。
防风氏与涂山氏的婚约在这三年间订下,订的自然是嫡出的大小姐防风意映与青丘族长涂山璟,只等意映这次游历归来再行正式的订婚礼。
防风峥再添一大助力,在族内的地位更加难以撼动,绝大部分族人都将其视为下一任的防风氏族长。
只不过也有人暗地里说,峥大人暴虐无常、性好奢靡,还不如意映小姐留在族内承嗣呢!
望舒小筑内。
妘氏半倚在榻上,胸口涌上一阵虫咬般的痒意,忙以帕掩唇咳了好几声,只觉得连咳嗽的力气都快要抽空自己的身体,更无法将其中的异物咳出。
帕子一拿开,上面的血色还没等人看见,妘氏已经攥成一团握在手心。
刚进门的哑婆看得心酸,连忙把手里的药放在一旁桌上,上前将妘氏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口中啊啊了两声。
妘氏轻轻摇头,缓缓地说:“我自知时日无多了,婆婆,只是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幽儿受我牵连,从小就过得很苦,还要累她为我操心,万事不敢争也不敢抢。邶儿……他在外受了很多苦,待我却至诚至孝。我虽无用,但舍了这具无用之躯,也要为他们二人留下些许可用的依仗。婆婆,去将我妆奁中的那支簪子取来,送去给他吧——”
另一边,盈幽在大夫人院中拜见了大夫人与父亲,才回到了望舒小筑。
妘氏面上无异,情态与当初相柳回家一般无二,抚摸女儿娇美面庞,喃喃道:“瘦了。”
相柳半月前接到妘氏传来的消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盈幽一步,前脚才进了望舒小筑,就看见母女俩执手相依。
眼前的一幕令他不由回想当初,对久未归家却总拿着他鳞片作怪的便宜妹妹也少了几分怨气。
可一想到她离家的三年里,日日夜夜对着鳞片说的那些话,日日夜夜地抚摸它……
相柳心口微烫。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情绪不对劲,只是越发清楚便宜妹妹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纯良小白兔,三年间他也再次调查了妘氏母女的底细,还亲身上阵从防风氏族人口中套话,心知盈幽十有八九不是纯粹的防风氏血脉。
试问天下间有什么妖弱到压不住兔妖的血脉之力,又强到吞噬九命相柳的血液?
相柳按下心头杂乱思绪,望向院中青衣少女,唇边笑意一如既往,说:“远远听见了院中欢声笑语,我猜就是妹妹回来了。”
被妘氏搂在怀里的青云少女循声看向门外,唤道:“哥哥快来,我给你带了礼物!”
不知发生了什么,盈幽觉得母亲看向自己的目光过于小心翼翼,打她进门就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像是生怕她一眨眼消失不见。
相柳进门,姿态随意,一身贵气浑然天成,全然不见为大妖时的谨慎,眼角眉梢也是散漫得很,看来这三年间他将防风邶当的极好,“带了什么给我?不合我心意,我可不依。”
盈幽将带回来的礼物分给了众人,相柳明明心里满意得很,嘴上只肯说一句“凑合”。
惹来盈幽一声轻哼,转头不要理他,又挂上浅笑,为其他人分发了礼物。
相柳在一旁含笑观望,手中把玩着属于自己的粗陶娃娃。这娃娃做工实在粗糙,还圆头短身活脱脱像个球,但好在眉眼弯弯不算讨人厌,身上的衣饰倒是眼熟得很。不是他又是谁?
看看娃娃,又看看盈幽。
三年不见,她又长开了一些,那张熟悉的脸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出尘风姿,比防风氏所有人加起来都更像一位悲悯世人的神女,让人几乎忘记了她身上混杂的妖族血脉。
只有相柳知道,这神女不仅爱吃兔子,还爱咬人。
呵。
看在礼物的份上,不枉他日夜兼程赶回来给她接风洗尘。
望舒小筑备下了一桌好酒好菜。
肉眼可见的,妘氏这三年的日子好过了太多,她自己也看开了,不再自困于往日情爱。
夜间,盈幽提着灯将相柳送出望舒小筑,两兄妹在路上低声说话。
盈幽问:“母亲说你这三年经常出远门?”
相柳说:“比不得你去的那么远。”
盈幽又说:“她还说你每次回来总添新伤。”
相柳挑眉一笑,答道:“小伤而已。”
盈幽停下脚步,转过来盯着相柳,嗔道:“哥哥!”
相柳笑容更盛,语气软了几分,又带着点儿酸,“好了,别一回来就审我,你自己呢,你在外游历得如何?我可是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