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的汤面,身上多了几分在路上不曾见过的烟火气,此刻盈幽眉眼弯弯,亲昵地说:“哥哥,来吃面了。”
妘氏轻拍相柳手背,附和说:“我儿快来,今日可是你的生辰,你妹妹一回来就掐着点给你下面。”
一听这是防风邶的生辰,相柳更加无法发声,但他也无法反抗病弱的妘氏,三两下被拉进了屋子里,又被按在了椅子上坐好,眼前多了那碗汤面。
妘氏在一旁坐下,殷切地将筷子塞进相柳手里,目光柔柔,温声催促道:“吃吧。”
哑婆也呜呜地比划了几下。
盈幽解释说:“底下卧了三只油煎的荷包蛋,婆婆说明日还要杀了那只老母鸡给你补身体。”
相柳看了看妘氏和妘氏身边的哑婆,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少女,低下头握紧了筷子,挑了一筷子面细细咀嚼,在抬起头时已然红了眼眶,哑声说:“好吃。”
心想:他从来不知自己破壳之日,就是将防风邶的生辰当做自己的生辰又何妨?至于那鸡,他吃了一只,再还她们十只、百只,就是了。
相柳低头大口吃面,虽然举手投足间依旧是大家公子的文雅贵气,却难免表现得急切了几分。
是他近期日夜兼程过于疲累,还是这碗简单的汤面真的过于美味?
相柳不愿深究。
一旁的盈幽粲然一笑,伸出手替哥哥撩起了披散下来影响到吃面的几缕发丝,动作自然体贴,妘氏则忍不住转身拭泪。
相柳敏锐地察觉到那泪光,张了张口,终究没能忍住,将一张帕子递过去,轻轻地说:“母亲,莫哭,儿回家了。”
妘氏泪中带笑,接过帕子攥在手中,用力点点头。
陪着相柳用完那一碗汤面后,妘氏体力不支,在哑婆的搀扶下回房休息,盈幽带着相柳去了收拾好的另一处院落。
这本是防风邶原先的住处,只不过主人离去多年,尽管有人日日看顾,到底还是有些破败了,但比起作为相柳的风餐露宿,世家公子的待遇已是天上地下。
盈幽说:“哥哥放心,一应事物我已命人换了新的,只是院中人手还要明日等大夫人拨来,你便将就一晚吧。”
相柳心知防风氏大夫人有意给一个下马威,望了一眼整洁干净的卧室床塌,还有床头放置的一套新衣,笑笑说道:“已经很好了,多谢妹妹还有母亲为我费心。”
方才那一声“母亲”说出口,现下似乎再没有什么能困扰到他的了。
盈幽微微一笑,似无意间说:“至亲之间,又何需言谢?”
相柳眼底浮起一丝隐蔽的警惕,唇边带上了些许散漫笑意,“离家多年,却是有几分生疏了。”
盈幽抬眸看向相柳,素手伸出,为他轻轻理了理衣襟,“看来哥哥在北地过得确实艰辛,否则也不会一扫往日那些做派,活脱脱像是变了个人。你都不如以前爱笑了。”
相柳身体紧绷,克制住大妖反击的本能,笑道:“是啊。事隔多年,总是近乡情怯,况且这次北地之行多有险阻,我这胸口还隐隐作痛。”
盈幽面上流露出忧色,仿佛这才想起来相柳的伤没有彻底好全,连忙扶着他坐下,又拿出一只白瓷小瓶,说:“这是涂山氏的药,有祛疤奇效。改日我再带你去寻医师,族地不比路上,人多眼杂。”
相柳接过伤药,握住瓶身缓缓摩挲,说:“这药太过珍贵,妹妹还是留给自己吧。”
“你不用,母亲会担心的。”盈幽摇了摇头,“哥哥早点休息,明日母亲还要拉着你继续讲你的北地之行呢,我也不多打扰了。”
说罢,她起身离开。
相柳独自坐在卧房内,遥遥目送盈幽提灯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冷厉的面容哪里还见半点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