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如万年积雪的冰山,忽然打开,闯入一只天真烂漫又美丽非常的假小狗,他方才意识到,自己也只是个普通男人。
心如止水何其可笑,他是个活人,年少狂傲被簇拥神坛,不可一世,后来跌落成为传说,他想自在清净等死,不想麻烦拖累谁。
人生步步不可算,今日心境又岂知他日不改?时也,命也。
既然命运将她送到他身边……
李莲花揉一揉前额,看向还在嘬着他手腕的阿狸。他收回右手将昏昏沉沉的少女摆正放好,撇一撇嘴角艰难苦笑,情况好像不太妙。
开门,一排焦急面孔中,方多病的惨白脸大圆眼格外吓人。
“伤在心脉附近,你还是躺着比较好。”李莲花一派若无其事的闲散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放心,本少爷命大死不了。”哪怕面无血色声音沙哑,方公子的嘴也是极硬的。方多病目光如炬,看见李莲花手腕上的一道血痕淤青。
李莲花不动声色将手腕往袖口处藏了藏。
“阿狸姑娘真的没事么?”御书白的声音明显带有怀疑,她前一秒还在骂他,后一秒倒头就睡,哪有这么快的。
李莲花斜斜看了他一眼,“她只是太累了,我也累了。”说完便要关门赶人。
方多病不死心,对李莲花边说边咳道,“我有话跟你说。”
李莲花头疼,方多病大多数时候大大咧咧的,但个别时候又十分细心,眼光很毒辣。
“李莲花,方多病醒来不顾身上的伤,封穴止血就来找你,他这个驴脾气你是知道的。”公主看似无奈实则帮腔。
是以,李莲花被迫坐在阿狸卧室外的桌前,与方多病对饮茶汤。
方多病不说话,只盯着他瞧,忽然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撸起袖子一看,暗红色的两排牙印十分清晰。
“她真的是狗精啊?”
李莲花嘴角一抽,收回手遮在衣袖后,懒得给他眼神。
方多病朝卧室张望两下,忧心道,“阿狸后颈的印记是不是扩大了?”
李莲花抬眸,眯一眯眼。
“我刚才看见了,她在台上杀。人的鬼样子跟那个傻狗完全不同。”
李莲花“啧”地一声,方多病急忙改口,“我是说她被控制了,不就说她是小狗至于么。”
李莲花沉默半晌,“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你当我傻?说出去阿狸还能活?你打算什么时候入纥诃?”
“越快越好。”
“后日便是入山的最佳时机。”
李莲花点点头。
方多病眼珠子一转,“我怎么听说刚才御书白跟阿狸表白了?”
李莲花手腕微晃,抬眼看向方多病,见方多病正打量着他,目光很是复杂,“那个开门的时候我就想说,你嘴角破了。”
李莲花:……
“什么咒术能让人嗜血?”方多病托腮思索,自言自语道,“更厉害的是,这咒术能迷了你的心神,还是说只因为她是阿狸?”
“你最好还有别的要紧事。”李莲花指了指他的胸口,“养不好崩开可是会没命的。”
方多病毫不在乎,一双眼写满大大的“八卦”二字,将李莲花从头狙到脚,“我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很蠢。”
不等李莲花反击,方多病直截了当,“就算没有御书白,将来或许还有张三李四王五,李莲花,你打算用什么身份留她在身边一辈子?”
李莲花的目光染上星星点点骇然,“往后的事……”
“往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可是万一有一天她有看对眼的人,你放心把她交出去?哪怕咒术可解,但她假小狗的身份如若不小心漏馅,你觉着真的有人能像你一样没有任何芥蒂的护着她吗?”
“你若真甘心,御书白脖子上的少师剑痕又是怎么来的?”方多病干一碗茶,畅快吐露心声。
他站起来,因牵扯伤口行动迟缓,额前冷汗密布,声音却丝毫不减,“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面对,说什么都是虚伪。”
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李莲花正愣片刻,偏头“噗”地一声笑出来,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他操这份心。
他以为他不敢?过去现在他从未畏惧过什么,他只是有些乱,先入为主的那只小狗让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今日又清醒地太突然。
他不想在这种不对等的情况下给阿狸误导,她太依赖他,害怕失去害怕离开,但这种依赖究竟是不是……
李莲花叹气,还是得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