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飞在天上，路边电线杆上贴了塑封告示：禁止投喂野生动物，违反罚款1500港币。下面放一张鸽子的图片，指向非常明白。
“一定有人偷偷在喂，”任晶说，“否则为什么这么多鸽子聚集在这里？你们看，这条天桥下面这排地砖，白色的鸟屎已经不知道涂上第几层了。”
鸽子停在地上，咕咕，咕咕。它们走得大摇大摆。
鸽子路过新光戏院门口，几根绒毛沿空调冷气飘荡进来。
“大师要我睇这一出戏，”白厝抬头看那张在原主记忆中格外鲜明的《粤剧TRUMP》海报，海报上主演戴了金色假发，打鲜红色领带，颇有原型神韵，“这位大师真是擅长创新。”
这些挂在墙上的是曾经演过、现在不演的戏的海报。守秘人看见不止一部由那位大师主笔的粤剧。
白厝绕过面前几个花篮，往另一头走，同时她拿手机查起信息：哦，这位大师是这家戏院能够继续开下去的主要资助人，难怪这些戏都顺顺利利开场。同时“大师”非粤剧大师而是玄学大师，他本人于风水玄学一道上的成就倒也吸引来一群忠实粉丝。
玄学，这是否同财神有关联尚且不好确认——似乎什么都可以有一些关系似的！
白厝有些头痛，不能急，不能急。玩家只是普通的来港旅客，大约是接触不到那样的、会面必定需要预约、交谈恐怕要按分钟计费的大师的。
找一点别的。
玩家路过鸽群，走向地铁站。有轨电车原本是更加实惠的选择，但它只收辅币同八达通，同时它非常地慢。
他们过马路时，有个驮着背的老太太——非常严重的驼背！脊椎已经弯折九十度，同时她背着一只购物用的双肩包，一步一步往前走。灯变红了，她还走在电车轨道上，于是那一趟电车摇一摇铃，“叮叮！”，但也只好等在那里。
佟阳目送她走上人行道，他自言自语：“她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出门吗？”
“大概还自己买菜。”任晶说，她指着从背包开口里支棱出来的一把芹菜叶子。
这理应是稀奇的场景，但是街上许多人，没有人对这一幕说什么。
“社会老龄化导致的，这个都不懂吗？”南智杰大步越过他们往前走。
不差他这一句——任晶这样想，但闷热空气中她不太想多费口舌。地铁站入口就在前方了。
玩家们自宋欣蓉的视野里消失了。
守秘人依然需要一点头绪。
她走到几个易拉宝面前。宋欣蓉记忆中，早先工作人员似乎对它们作出调整。那是三张海报，两张电影一张粤剧。
是了，虽然新光戏院是经典粤剧文化场所、知名旅行团打卡点、不多的尚未拆除醒目霓虹招牌的摄影机位，但演员总不能从早到晚地上台。那些不唱戏的时间段里，电影放映多少能增加一些收入。
她看向那一部粤剧：带封相二字，前面是不好理解的冠词。
白厝知道封相，全称《六国大封相》，开台酬神，各行当都要齐全方能开场。其中尤以“坐车”一场武生戏为重。这一场戏几十年来多被改编，换个抬头也不足为怪——但看一眼头顶挂着的、出自同位作者之手的《粤剧TRUMP》海报，这一部定语状语不明不白的的封相大抵正式不到哪里去。
她再看演员，主演名叫梁胜，看海报扮相是武生，然而海报旁多了一张白纸告示：武生今晚暂由替补周群上场。白厝搜索这两个名字，梁胜有一些名声，粤剧南派武艺传人，几十年前从大陆来香港，七十多的年纪依然功夫稳当。去年神功戏开台——那是很正式的《封相》——也请过他。
然后搜周群：查无此人。这不太讲理，《封相》旁的不说，坐车的当是有本事有资历的武生，不然演不得这一场的扎实功夫。
守秘人揉一揉眼睛，主观上不很想在这里安排线索了。
她决定看一看玩家当下的行动改换一下心情。
香港地铁站贴着鲜艳颜色的墙砖，北角站往地铁入口进，满眼橙红。
明艳的橘色墙壁上贴了海报：几个玩家们不识得的男明星伸手指着一切路过行人，旁边两排大字“远离HPV，男人要识预防！扫码睇互动影片！”
“这是什么东西。”任晶沉默，中午的扶梯为了节能环保的缘故只有一半在运作，她绕了一圈找到运行的那一台。
“意思是对的，”佟阳说，“越多人打疫苗，病毒越少传播，这本来就不是单一个性别的责任。只是形式有些过于夺人眼球了。”他走到办八达通的窗口去。
嗒，嗒，有人敲着盲杖从他们身后走过去了。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妻，互相搀扶着探到楼梯方位一步一步往上踏。
“刚才驼背的阿姨并不算个例。”任晶这样说。她似乎想多说一点什么，但组织不起语言。
“下一幕开放修改权限。”白厝听见百面骰在耳边这样说。屏幕里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