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行了多久,远处长留山渐渐清晰。
山脉连绵,山峰俊秀,仙雾缭绕,一派仙山景象。
青鸾却不直上山去,而是停在山脚下。
众弟子下得地面,才发现虽已在山脚,这山中云雾却依然不散,山上景致都在云雾笼罩之下,一些儿也看不清。
裴真人及众长留弟子却不曾从青鸾身上下来。只端坐青鸾背上,向众人道:“上山门,先拜神。我长留派尊奉白帝,三跪三叩可得白帝庇佑。”
众人听了,连忙跪拜。奚宁刚要下拜,傅箐箐却暗暗拉住了她,窈窕身影站得笔直。
裴真人见了,怪道:“你们因何不拜?”
傅箐箐拱手道:“禀真人,我出身章莪傅氏,傅家敬奉祖神‘毕方’,不敢贰信,因而不拜。她是我的婢女,也是傅家人,
亦不敢擅拜。”
裴真人点点头:“既如此,不拜也可。”
这时,却又听得一人朗声道:“我方家也有祖神,敬奉祖神,不敢别拜他神,真人见谅。”
奚宁看去,正是测灵时那嘟囔着什么“废柴逆袭流”的五灵根弟子,原来姓方。
这方姓少年一身青衣隐有华光,手执白玉扇,长身玉立,看来倒是个翩翩公子。
裴真人面无愠色,只道:“亦可。”
除他三人外,其余三千余人尽皆跪拜。
裴真人见众人跪毕,长袖一挥,面前竟凭空现出一方青色玉几,上放着金、青、蓝、赤、黄五色玉璧各一方。
裴真人立于几前,再拜道:“长留弟子裴晔,携身具灵根者三千,敬奉白帝。”
说罢,裴真人拱手静立,众人更是屏息以待,只见那几上五方玉璧生五色轻烟,袅袅而上,升入长留山上去了,可惜山上云雾遮掩,看不清归处。
不多时,几上五色玉璧尽化作轻烟,只留下那方青色玉几。
裴真人再一拂袖,玉几也消失无踪。
众人还在为方才的仙家手段心神震荡,又听得裴真人道:
“欲入我长留修行,需先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洗心梯。不拘时日,凡上得天梯者,皆可为我长留弟子。我在长留等候诸位新弟子。”
说着箫管一吹,青鸾扶摇直上,转眼没入云雾中去了。
众人面前云雾却散开一条道来,定眼看来,果真一条白玉天梯。
众人踌躇,不敢擅入,傅箐箐却直接迈步登上天梯,奚宁忙也跟上。
一踏上洗心梯,一缕清风拂面,隐隐似有灵花异草香气。
傅箐箐凝神运转“日行诀”,异道:“不愧是长留,单这洗心梯上的灵气,已比得过我傅家后山火灵洞了。
既然天梯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不限时日,我们也不必着急,就算上不得长留,这洗心梯上灵气涤荡,也是受不尽的好处。”
奚宁点点头,二人相伴而行,不急不缓。
初时奚宁还数着阶数,心里思绪万端。越往上走,便越是神清气朗,心旷神怡,心中百般杂念尽去,只是往上走。
每落下一步,心便更清净。
到后来只觉得心头一片澄明,万物不能沾染一分一毫。
这时身边已无傅箐箐身影,奚宁也浑然不觉。
走着走着,前路突然生出幻象。
偏僻凉亭里横着一个襁褓,里面小婴儿倒乖巧,不哭不闹,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路过,捡起襁褓,带回自己寄身的破屋中。
奚宁恍然,这便是自己和奚老头。
说来也怪,这幻象纤毫毕现,以假乱真,自己明明就是那襁褓中的小小婴儿,却又是今时今日作壁上观,不会为幻象所迷。
幻象中时光飞逝,奚老头年纪大了,只能做些杂活养活奚宁。奚宁也乖巧懂事,常常帮着奚老头干活。
爷孙两日子过得清苦,却苦中有甜,乐得自在。
后来爷爷送自己进傅府,虽然是为奴为婢,傅家仁厚,小姐又待自己极好。
自己不仅读书识字,长了见识。每月还有些月钱,给自己和爷爷买些东西,日子其实比从前更好上一些。
前尘往事,明明相隔不过数月,如今以“局外人”身份看来,却又恍如隔世。
待幻象散去,奚宁心境更为通透。
她虽然出身穷苦,因为身有哑疾被父母弃养。遇到的却都是人生中的“贵人”。十五年的人生虽然清贫,却说得上是顺风顺水,没什么好怨怼的。
奚宁握紧脖子上系着的小布包。
以后虽然没有爷爷陪着,自己侥幸身有灵根,也该好好修行,看看这大千世界的风景,才不辜负上天的馈赠。
这时再往前看,才发现这洗心梯竟已到了尽头,一阵清风拂过,似有一粒圆圆的小豆子从风中落入自己的肚子里,但摸一摸又好像也是幻觉。
裴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