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疏竹又想起了在塔中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即使当时的她心怀怨恨,也确实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惊讶。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一个人,被算计、被欺辱之后,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过这一路的呢?
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在通雷塔见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历拂衣抿唇笑了一下,他没有犹豫,直接反问:“你是想听真心话,还是?”
“我既然问你了,当然是真心话。”
“嗯……”他眸子眯了眯,似乎在努力思考。
但其实,历拂衣一直记得那天的场景,无比清晰,根本不需要回忆。
那时,他在虚晃的光影里看到一个女子,本以为又是一个拿他撒气的,他都已经做好被翻来覆去折腾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这姑娘一出手,就死命地卡住他的脖子。
——像是要他偿命一样。
历拂衣组织了一下措辞:“你一上来就掐我、质问我,还让我和你一起去找哥哥,我觉得你很……”他顿了顿,找到了一个不那么难听的形容词,“莫名其妙。”
“好吧。”洛疏竹笑了一下,“我觉得你也很莫名其妙,明明都那样可怜了,还要拒绝我的邀请。”
“我当时,有一点……叛逆,心里想着,大家都别好过,凭什么相信你。”
“那后来,为什么又变了呢?”
“后来我清醒了,”他脚步停下,“我意识到,你愿意入塔找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可能真的永远也出不去了。”
“对了,疏竹,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你是怎么入的通雷塔?”
回到天界以后,所有人似乎都避开了那段往事。
虽然这是好事,人确实应该朝前看,但历拂衣现在却突然对此,格外感兴趣。
洛疏竹笑容收敛了不少,“就是……在大婚中间的时候,刺了穆朝旭一下。这事情我和月灼姐商量过,我负责捅人,她负责把我送入塔,并且‘偷出’赤焰斧给我。”
历拂衣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从前只听说是大婚时出了事,但却没想到时这样,他的关注点重来都与众不同:“你捅他了?那岂不是还没礼成?”
“当然没有,甚至都没有行跪拜之礼。”
“那他穆朝旭整日‘夫妻、夫妻’地叫着,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还以为……”历拂衣高兴地揽了她一下,随后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算了,我也不在意。”
洛疏竹并没有拆穿他的心思,只微微低下头,掩盖脸上过于明显的笑意,又伸手与他十指相扣,“你放心吧,历拂衣,你经历的那些,我也要让穆朝旭尝一遍。”
她看过来的眼神,很坚定。
历拂衣觉得自己心头又重重地跳了一下,其实报复回去的话,他自己也做的到。
但是被人维护的感觉,很好。
“我知道,你想让彭世生指认穆朝旭,可是疏竹,如果他还是不愿意帮我们呢?又或者,他和穆朝旭和解了呢?”
他能感觉到彭世生的动摇,但他心中的天平,到底更偏向哪一便,谁也无法确定。
“首先,我会再做点什么,切断他们和解的可能。其次……”历拂衣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些忐忑,她忽然轻声问:“你觉得我,算是善良的人么?”
历拂衣莫名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他郑重地思考了片刻,才给出自己的回答:“你……只对自己人善良。”
碰到触及底线的事情是,她比谁都狠得下心,不光对别人,对自己也一样。
“是啊。”
她好像很满意这个回答,低低地笑了一下,又抬头,“我其实,不想让你知道的。但是……是那颗糖。”
她说:“我给彭寄吃下的那颗糖。外边是糖衣,中间是灵力凝成的膜,里面包着的,是穿肠毒药。我何时用灵力催动那颗糖,毒药何时便会渗出来。”
“我想,就算彭世生不情愿帮我们,也愿意用一些证据,给自己的孩子,换一颗解药吧。”
洛疏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像是叹息也像是感慨:“家人啊,总归是大部分人的弱点。”
她重新扬起一抹浅笑,“所以历拂衣,一直以来,你都看清我了么?”
历拂衣觉得她又把自己“隔离”起来了,就好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她此时又笑起来,不是开心,只是一种礼貌和习惯。
而他选择走到她身边,打碎那份疏离,“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大可放心。”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而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