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不会有交集。我岔开话题,道:“这些针线活计,怎的不差人做?”
如意公主眸光一柔:“我阿娘说,母亲的针线能保佑孩儿平安长大,我从小到大的衣裳,都是我阿娘亲手做的,这几年她眼睛不好使了,才没再做了。”
她低头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不自主地笑了起来:“这儿居然有个小生命,我都等不及要见他了。”
我失笑道:“怀胎十月,这才多久?你便等不及了?”
我待在梅府的日子,便是这般。
梅府素来清静,如意公主喜闹,而今得了玩伴,日日寻我相陪。
晋国有律,驸马婚后不得纳妾。但梅轻雪成婚之前,已加冠数载,却未纳一妾,且不豢养伶人舞姬,这在诸贵族中,极为罕见。
依我看来,便无律法限制,梅轻雪多半也无心于男女情|事。这位年少时便名扬天下的传奇人物,在生活中,却显得格外单调,甚而可说是沉闷。
公务之外,他要么在慎戒楼里看书,要么在孤春山上观星,与如意公主一起下厨烹饪,大抵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
梅府除了拥有曲淄最大的花园——疏梅园,还拥有曲淄最全的书斋——慎戒楼。慎戒楼的藏书量且在太书院之上,太书院的人来梅府借书更是常有之事。
我来梅府匆忙,未及带上行李,吴铭落在东宫,没法习弓练箭。我遂向梅轻雪借了几卷关于阵法的书籍来钻研,若有不明之处,便去向他讨教,受益匪浅。只不过我从不单独寻他,只挑如意公主在场之时,同他探讨学问。
我与梅轻雪之间,光风霁月,自问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毕竟男女有别,何况如意公主待我甚好,我焉能给她不痛快受?
我愈持礼,如意公主待我愈亲,她见我爱书,反主动邀我同往慎戒楼。
梅轻雪正著兵书,是为《慎戒十三问》,动笔已逾五年,期间改了又改。当世尚无体系完整的兵法典籍,行军作战,多靠前人经验,口口相传。
梅轻雪立说,正是想将兵法理论与战争实践相结合,形成有系统的一门学术。
有一日,我与梅轻雪讨论战争的目的。
我言道,战争是为了统一,为了和平。
梅轻雪以为不然,他言道,天下合而分、分而合,战争永无休止,从没有真正的和平,以一国的立场来看,战争有两面,成与败,但于人类种族而言,斗争推动着前进与发展,不可或缺,可若走向极端,便无异于毁灭。
讨论到后来,他还说,写《慎戒十三问》的目的,并非为了教人怎么打仗,而是为了把当今发生过的战争做成可考的证据,以供后人摸索向前,倘若能起一二作用,那么今人所流的血就没有白流。
我不禁肃然起敬。
大多数人活一生,不过是在生死之间游历一遭,体验一番红尘世间爱恨情仇。
只有极少数人,在研究、在思考、在追寻、在探索,在黑暗与迷雾中前行,他们就像是承载着全人类的巨轮的掌舵人,在风浪中把持着平衡,在虚无中掌控着方向。
千万载悠悠,权谋功略俱为笑谈,帝王将相皆作尘土,只有先哲的智慧结晶仍闪耀着温暖的光辉,点亮黑暗中的光明,指引迷雾中的未来。
强大与伟大,有何区别?我以为便在于此。梅轻雪是强者,亦是伟人。
如意公主不懂兵法,却执拗地陪伴着梅轻雪。
他在案头著书,她在旁边缝衣。那样一个爱热爱、爱说笑的女子,这个时候,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梅轻雪投入书中后,甚为入神,时常秉烛夜读,有时一熬一宿。他身子羸弱,偶有头晕、发热、咳嗽、甚至咳血、惊厥、昏迷之状,她给他添油、研墨、端水、加衣、喂药,只从不劝他搁笔。
如意公主携我来慎戒楼,梅轻雪亦未置词,他们夫妇仍如旧,我自行寻书来看,三人各做各的事,倒也无甚不自在。
梅轻雪歇息时,我向他请教兵法,他向我学习数术,相互促进,各有进益。如意公主听听兵法尚可,我一开口念叨数字,过不多久,她必呼呼而睡。
梅轻雪看着她伏案大睡的憨相,总是神色温柔,眉目含情,眼里闪动着诉不尽、道不完、掩不住的怜爱。
对于我的事,梅轻雪不好奇、不探问、不多嘴,或者说,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是遵照着姒仲禹的吩咐——照拂好我。
待到酉时,如意公主放下针线,喜滋滋地道:“他该回来了,你今晚还去看书么?”
我点头道:“去,我前日带回来的书刚看完了。”
如意公主道:“那你跟我一起接他,我吩咐膳房炖了土精汤,咱们吃罢同去。”
如意公主每日都会算着时间,在府门处等梅轻雪,迎他回家,雷打不动。
今日亦不例外,我二人立于廊下,说了会儿话,两辆马车行至大门,如意公主瞧了一眼,道:“哎呀!今儿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