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朔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待你禁足令解了,咱们仨一起去耍。”
高佐不客气地拆台道:“我不去!你总拉我去什么通贸巷,没劲。你每次都要买好些无用之物,尤其是前日买的那个马毛毡,你买之前爱不释手,买回来后垫了没一会儿,就嫌扎手,拿去点了,熏得工部的院子臭了一日,你这回还想去买什么?”
郭辅辩解道:“那马毛毡是代国运来的物什,我从前没见过,一时好奇才买了回来,谁知道它那么扎人?”
高佐道:“那你买的那条狼牙项圈呢?怎的也丢了?”
郭辅道:“我买的时候戴了一下,觉着挺新奇的,回来后一想,我要是带着它回去,被我家老爷子看到,非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蹋鞠玩儿!”
高佐以理性的口气评价道:“你的头前扁下尖,不够圆。”
我这头听着他二人言语交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高佐这个小书呆子,奚落起人真不含糊。我轻咳一声,道:“李大人想是要回来了,你们快走罢。”
郭辅与高佐闻言,与我告别,你一言、我一语地走远了。
是日,我用罢晚膳,刘恕使人来解了禁足令。
时已立冬,昼短夜长,方过酉时,暮色四合。
解除禁足令,意味着我可以走出院子,与人见面。但这个时候,我能见谁呢?刘恕此时派人来解除禁足令,只有一个意思。
我梳洗利索,来到刺史府东院,行至院门外,恇怯不前,李荃问道:“怎么不走了?”
我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公子。”他杀死了阿福,我逼死了陈氏,我们见了面,该怎么相处?
李荃想了想,道:“你见了公子不就晓得了?”
我心里一宽,迈步向前,道:“说的也是。”
刘恕有令在先,守卫侍从见我,未行通报,便予放行。入得屋内,见周遭一片黑,我便寻了火折子,准备点燃烛台时,却听内室传来刘恕的声音:“别点,过来。”
我放下火折子,走到内室,床榻上坐着一人,隐约可见人影。
“我想见你,你便来了。”
我走上前,坐在床边,问道:“你的嗓子怎么还哑着?”话音未落,便听他掩不住地闷咳两声。我心一揪:“一直没好么?”
“本想着抗两日便过去了,岂料拖重了。你往后退些,莫过了病气给你。”
也许黑暗掩藏了彼此的情绪,与刘恕相见,竟比想象的容易许多。
我往前挪了挪,离他更近些,道:“不打紧。”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良久,刘恕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楚国使臣来曲淄了,这位使臣你应当认得,是摄政王的家臣,姓梁名潜,字成玦。”
我垂了头,低声道:“认得。”
“摄政王特地遣使迎你,回曲淄后,你跟使臣走。”
他的语气很是沉静,无波无澜,不掺情感,像安排着再寻常不过的事务。
我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不是喜悦,不是激动,像药丸卡在喉咙里,翻来覆去,全是苦涩的味道。许久之后,我方用极轻的、极低的声音道了句:“好。”
“朔州的事,再有四五日便能处理完。朔州北望句注山,景色雄奇,这几日你可自去游玩,再领略一番北地风光。我俗务缠身,便不作陪了。”
我回道:“好。”
“孤要歇了,你退下罢。”
我没立刻走,又朝他靠近了些,听着他疏浅而平缓的呼吸声,轻轻开口,道:“我们刚认识时,我问你的名,你说是‘恕罪’的‘恕’,可我觉得,这并非澄阳公主的本意。”我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这才是。”
我在心里默道:“你真正的名。”
我将他的手掌合拢,紧紧地握了良晌,方松开手,转身离去。
开门的那刻,刘恕忽然急促地唤了一声“黎墨”,我停下脚步,扶着门框,回望向他。过了很久,他才又出声,却只道了句:“没事,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