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
他看着我,满眼憎恶,夹着一丝痛苦,嘶声道:“我做着收集情报的事,怎么就没想过查一查你的背景呢?早知如此,便不该、不该……”
我想起他说过的话,我喜欢的是你,只是你。
心,荒芜成漠。
我以为和他在一起,我只是我,原来在他眼中,我依然是澄阳公主刘漻清。
我用真实、用本心、用灵魂爱着他,可他桎梏于俗念,不能自拔。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爱上的是光明,我爱上的是存在,如今光明成了黑暗,存在成了空虚,我们终究两不相知,负了彼此。
十日后,风波平息,王兄带着御医亲自前来公主府。
纸包不住火,我“怀有身孕”之事,自是被当场戳破。
王兄闷声不语,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嘣作响。
事情已然败露,欲保温衡性命,我只能咬死他不放。我思量一番,挥刀斩断青丝,当众立下誓言,此生非温衡不嫁。
王兄冷眼看着一切,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那日傍晚,王兄使人传我入宫。
宫人引我至乾天殿,说王兄在书房,便自行退下。
我走到书房外,屋内传来男子的粗喘声和呻|吟声,交错在一起,间或夹杂着“啪啪”的巴掌声和细弱的低泣声。
我虽未经过房事,但及笄之后,便有教养嬷嬷专门教过此事,并非一无所知。
屋内正发生着什么事,我心知肚明,便站在屋外等候。
一炷香的功夫后,书房门开了,温衡低着头走了出来,面色潮红,白皙的脖颈上染着几道腥红的印子,分外醒目。
他见到我后,倏然睁大了眸子,越睁越大,像要撑破眼眶似的。
尔后他颤抖了起来,从小腿到大腿,从大腿到胸膛,从胸膛到指间,从指间到嘴唇,从嘴唇到发丝,浑身发抖、打颤。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恐惧、无措、绝望、悲伤、自卑、羞愧、屈辱,诸多情绪密密麻麻地交织成网,死死地笼罩着他。
很久、很久之后,他垂下头、弯下腰,行了一礼,轻声说了句,参见长公主。
声音如风中的枯叶般无力。
如果那时候他敢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他一定会知道,我没有丝毫看不起他,只有心疼。
可他终究低垂着头,与我擦身而过。
我一步一步走进书房,王兄躺在软榻上,衣襟大敞,满面餍足之色。
他蔑笑着坐起身,走到我面前说道:“一年前,他在太书院对寡人百般卖弄风情,勾引了寡人,清儿,你说,这种为了荣华富贵可以抛舍男儿尊严的人,怎么值得你托付终生?”
我心中全无波澜,不惊也不怒,只默默地看着王兄,眼前渐渐模糊,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王兄伸出手,轻抚我的面庞,失神地说,清儿,你从小到大,没哭过一次。
他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喃喃地说,你很小的时候,就美得动人心魄了,你同我说过,要一生一世陪着我,跟我在一起,你还记得么?
他又拧起了眉头,眸中流露出悲愤之色,说,你那时与我说,找到了想与之厮守一生的人,我竟会觉得……你背叛了我。
那刻,他看着我的眼神我不陌生,温衡在深深地吻过我后,也会如此看着我。
背脊上窜出一阵阵麻意,我惶惑地退开两步。
王兄蓦地转过身,背对着我,说,你退下罢。
我落荒而逃。
那日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王兄,后来再见到他,他待我仍如往日,只是或有意、或无意地,凭生了分疏离。
温衡复职后,被调往宗正寺,短短四年时间,便坐上了宗正寺少卿的位子。
他的名字,亦因绝世容颜而遐迩皆闻。
若问谁是凉州最风流的人物,人们会不约而同地说出“温少卿”的名号。
他的风月韵事,若编纂成册,或可摞成小山罢?人言,爱慕着他的女人,可以填平恒河、甘渠;为他心碎的女人,亦可填平恒河、甘渠。这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区区不才本公主了。
我时常去温府串门,我是主、他是臣,府中家仆自是不敢拦我。我并非去寻他,有时照面,也相顾无言,只礼数上过得去罢了。
多数时候,我不过是自己修剪修剪花草,在他屋里摆弄几株鲜艳的花儿,增些色彩;或是做些角耳,留在膳房;还结识了一个名唤“初七”的小友,那孩子离开温府后,我好生失落了些日子。
数年下来,温府的人皆与我相熟,不再当我是外人,可他们不知,我与温衡,几乎没说过话。他肆无忌惮地当着我的面带形形色色的女人回府玩乐,而我,视若无睹,置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