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怕是又要多一缕了。”
我心下感动,不忍拂了她的好意,轻叹一声,道:“也好。”
梦中惊醒,我倏然坐起,心如鼓擂,恓恓惶惶,冷汗淋漓,大声唤了两遍“赤贯”,她闻声而至,安抚道:“夫人,怎的不多睡会儿?”
我紧紧抓住她的手,问道:“东临君呢?他回来了么?”
赤贯摇了摇头:“主上还没回来。”
我失落地松开手,又见天色沉沉,便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赤贯道:“大抵是戌时之末了。”
我喉中犹如火燎,干涩得紧,因道:“倒杯水来,要凉的。”
赤贯端了水来,我一气灌入,然燥闷之感却不减丝毫,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列战和翦风回来了么?”
赤贯道:“还没呢。”
我眉头微蹙,暗想:都到戌时了,秋决定已结束,怎不见二人回府复命?转念又想:二人武功高强,列战行事稳重,应当无碍。今日的雨时停时歇,时大时小,许是耽在路上了罢?
“安儿怎么样了?”
“还是呆在房里不肯出来,不过,送去的饭菜倒是吃了些。夫人,你也半日未进食了,饿了罢,我这便去传膳。”
“不必了,我吃不下。”
我起身穿上鞋袜,披了衣裳,却不知要做什么,步履徙倚,彷徨东西。
赤贯捂住脑袋,苦哈哈地道:“夫人,你若再这般旋磨磨,我便晕给你看。”
我叹了口气,道:“赤贯,你去趟东暖园,把我的弓取来。”
赤贯依言将赤豹带来,我握着弓,走到屋檐下,沁凉的玉石熨帖着掌心,潮湿的寒风吹打着面庞,这才觉得浑身燥热稍去了几分,人也舒坦了些。
固园的角落里栽着一株梨树,年岁过百,枝叶参天,矗立风雨中,说不出的苍凉。
我弯弓搭箭,射向枝头。
赤贯眼尖,如电而去,在梨子落地时,将之接在手里,翻身回转,又落回屋檐下,笑道:“夫人好准的箭法!”言罢,用袖子随意擦了两下,便将梨子塞入口中,只咬了一口,“哇”地吐了出来,皱着一张小脸,啐道:“又酸又苦,真难吃!”
“过了时令,自然不好吃了。”我举目远眺,轻声叹道。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每一点、每一滴,都细细碎碎地敲打在我心尖上,如噬如啮。
恍惚间,脑中浮现出故事般的一幕。
波涛万顷的大江中,渔家女子撑着一叶小舟,远远看见一艘大船。王子站在船头,嫳屑翩然,玉树临风,执萧而立,萧声幽咽。她痴痴地凝望着他,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复存在,一眼误了终生。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她用越地方言唱着歌,倾诉衷肠。这份心意,天地听得到,江河听得到,可唯有他,听不到。
一颗春心,尽付诸流。何以如此心碎?何以如此悲伤?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她心中所有的悲伤。
因为阻隔着他们的,岂只是两国不通的言语,那是跨不过的万水千山,是数不尽的日日夜夜,是悲欢离合总无情,是不可逃脱的命运。
“夫人,你怎么哭了?”
我恍然回神,闭上双目,声音微颤,打趣自己道:“我真是没出息,这才几日不见他,便胡思乱想,相思成疾了……”
赤贯扑到我怀里,抱住我的腰,哽咽道:“夫人,你莫这样,我看着也好难受。主上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亥时将过,列战和翦风仍未回府复命。
我的心思方从慕星湖身上剥离了些出来,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危机。
我焦急地敲着平安房门,高声道:“安儿,快开门,我有要紧的事问你!”
过得片刻,平安方慢吞吞地开了门,面色苍白,双目犹自通红,低声问道:“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板着她的肩膀,严肃地道:“你那日去见黎砚,他可同你说了什么话?”
平安咬唇不语,我厉声道:“他可能出事了,你莫再闹情绪了!”
平安惊道:“青书哥哥怎么了?”
我飞快地道:“他今日一早出府散心,到现在也没回来。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想去什么地方,或者想见什么人?”
平安牙关打颤,低声哭了出来:“那日……他说我讨人嫌,还教我……教我滚得远远的,莫再去烦他……”
“那之前呢?”
平安抿唇想了半晌,道:“他没说过想去哪,倒是提起过几次家乡……”
我见问不出什么,便放开了手,道:“赤贯,随我去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