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恕说话间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美人再好,也比不得性命要紧,你说是也不是?”
慕星湖道:“公子说得是极。”
刘恕道:“孤惜命得紧,既能只身而来,便能全身而退。”
慕星湖淡淡地道:“长路漫漫,前途未卜,一切皆在变数之中,公子未免言之过早,还是小心为上。”
刘恕眯起眸子,微微一笑:“东临君既是一番‘好意’,便请引路罢!”
慕星湖道了句“请”,刘恕大步上前,见我犹自愣神,拽了拽铁链,不悦地道:“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慕星湖忽地伸出手,握紧铁链,刘恕拉扯不动,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向慕星湖,讶然道:“东临君这是何意?”
慕星湖道:“她是紫府的人。”
刘恕露出一副又是惊讶又是好笑的神情:“紫府的人?东临君难道不知,她可是与孤签了卖身契、捺了手印的?”
我垂了头,咬紧嘴唇,默然半晌,方轻声道:“星……确有此事。”
慕星湖缓缓地松开手,刘恕了然一笑,俯身去解我手脚上的铐镣:“她既在紫府待过,孤自当给她几分脸面。可惜她眼下犯了事,一身腥臊,不然将她送给东临君,又有何妨?”
刘恕解下铐镣,道了句“请罢”,慕星湖微微颔首:“公子先请。”
刘恕不再推让,行了一段路,忽道:“东临君,昨日在中荣殿,不便多言,今日既在此遇到,正好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慕星湖道:“公子请问。”
刘恕转过身子,慕星湖亦顿了脚步,二人隔着三尺的距离对峙,刹那间万籁俱寂,唯有风动衣袂之声,簌簌作响,听来更显肃杀。
许是夜太凉,我不由打了个寒噤。
“眼下有一事,关乎孤的生死福祸。父王素来喜刘珩而厌孤,孤虽为嫡子,却从不敢奢望太子之位。可刘珩这厮,不取我性命绝不肯罢休,如今孤只想保命,东临君可有法子教孤?”
我惊愕地望向刘恕,不明其意。而他则认真地审度着慕星湖,似是在真心期冀他的谏言。
慕星湖神情淡漠,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耐烦,恝然道:“公子难道不知‘疏不间亲’么?请恕我直言,梁国的派系之争,我如何知晓,又与我何干?”
“是孤唐突了。”刘恕笑了一笑,又叹了口气,“孤也是急病乱投医,还望东临君勿怪。”
慕星湖客气地道:“公子乃命贵之人,吉人自有天相。”
二人一路再无话,回到席上,客套几句,各自归座。
我借着倒酒的时机,凑近刘恕,低声道:“公子,我欠你的银子定会连本带利,悉数奉还。”
刘恕敛了眸子,道:“你欠我的,可不止银子。”
我心头一紧,自知无法辩驳,只得缄口不言。
刘恕看了一眼我倒的酒,眉头微蹙,将酒樽推开,我这才省过神来,歉然道:“公子,我去温一壶热茶来。”
“不必。”刘恕摇了摇头,津津有味地欣赏起了歌舞,不忘吩咐道,“再剥个橘子。”
哲明湖畔一段汀步浅探入水,连着一座水榭,交汇处是一座半月形的露台,名为“邀月台”。邀月台的设计颇为精妙,台身以清一色的无瑕白岩铸成,四方立有明镜,亥时到子时之间,尽揽月光,在莲灯簇拥之下,恰是一副众星拱月的盛景。
邀月台上,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们翩翩起舞,水袖如云。此情此景,真如月宫仙子下瑶台一般,美不胜收。
一曲毕,乐声止,舞姬们依次退至水榭,忽而琴声起,满场人声阒然,众皆屏息凝神,伸长脖颈,望向邀月台。
我知道,今晚夜宴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颜舜华,这个名字饱受争议,有人垂涎,有人不齿,有人艳羡,有人唾弃,可它也注定将载着一个女人的香艳与一个国家的沉重,永垂史册。
她是令吴越反目,继而引爆楚越大战,终至越国倾覆的红颜祸水,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美人。
今夜,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