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宇间颇有疏朗之气,儒雅敦厚,从容大气,端的是丰姿清隽,俨然已具名门之后的气度。
现在的黎枢言,和从前那个谨小慎微的小树相比,真是脱胎换骨,判若云泥。
我心中欢喜,拉住他的手,欣慰地道:“我家枢言师从玉鸣先生后,学问学到多少,我不知晓,但玉鸣先生那一身风骨,已然学了十成。他日必定青出于蓝,成为一代名士、千古良臣。”
黎枢言面色微红:“姑姑莫要打趣我了。你可好些了?”
我点了点头:“除了身上乏力,没什么不妥,过两日就该好利索了。”
我牵起平安的手,她张了张嘴,过了半晌,终究没有说话,默然低下了头。
我心中不免伤感,平安原本是个乖巧又活泼的小姑娘,可如今却变得这般沉默寡言,我看向黎枢言:“枢言,安儿现在一个人住在沁梨园么?”
黎枢言摇了摇头:“我还住在沁梨园,只是……”他看向平安,叹了口气,“安儿一直不肯与人说话。”
我想了想,道:“教安儿搬来东院跟着我罢,正好同赤贯做个伴,你也好安心钻研学问。”
黎枢言柔声问道:“安儿,你搬来跟姑姑作伴,可好?”
平安抬起头看了看黎枢言,又看了看我,轻轻点了下头。
是日入夜,我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
慕星湖来时,我便有所觉,只是未睁眼,也未动。
他微凉的手覆在我额头上,试了试体温,便又收了回去,我等了良久,不觉他有其他动作,遂将眼睁开一条缝偷偷瞧去,却见他正含笑睇着我。
我脸一红,睁开了眼,他笑道:“笨蛋,眼珠一直在动,我就想瞧瞧你要装到何时?”
我小声问:“你忙完啦?”
慕星湖道:“我来看看你便走。”
我问道:“你在忙什么?”
他细细解释道:“一个月后是三年一度的秋祭盛典。届时秦、晋、周、蜀、吴、梁、燕七国会派出使节前来共襄盛典。楚国一百二十六座城池,加上新编的原越国五十九座城池,共一百八十五城,各城刺史都会派遣二至三名子嗣或宗亲先来朝会,像胤城、卫城等,刺史会亲自前来。加上今年大破越国,萧亦城、魏聃二位将军还都,郢都将空前热闹。”
原来如此,难怪他深夜还要忙碌。
慕星湖又道:“秋祭结束后,还有两桩大事,处决战犯和祭祀亡魂。黎砚的事,届时也该办了。我怕是有好些时日,不能好好陪你。你若出府,便带上赤贯,列战、翦风亦会暗中跟随保护。”
我奇道:“列战和翦风是谁?”
“列战、翦风是我从瀛洲调遣来的高手,日后便为你的暗卫。”他温言道,“他们只会远远跟着你,不会打扰你做任何事。”
我正色道:“星湖,我一赋闲在家的人,你派这许多高手围着我,太浪费人力了。我日后行事定会步步小心、事事谨慎,不再……尽量不再给你添麻烦。”
他摇首轻叹:“赤贯武功虽高,但性子风风火火,不甚稳妥。我放心不下。”
我不再与他争,听从他的安排,又笑:“不是在忙么?还不走?”
他亦笑:“舍不得走,想多看你两眼。”
我好笑道:“我又不会凭空消失,别误了你的事,去罢。”
我一说,他反在床边坐下,不悦道:“误什么事?那算什么?你才是正事。”
我噗嗤笑了:“你怎么……唉!没个正经!”
他目光柔柔地看着我,轻声道:“莫离,虽答允了你待诸事顺当后再办婚事,可我等不得了,怎么办?”
我用手指缠住他头上那缕刺目的白发,心里又疼又麻:“星湖,我很想爱你。我现在站在岔路口,两边各一个小人拉扯我,一个教我远离你,一个把我拉向你。我很害怕,星湖。”
他的眸中风雨飘摇:“我从开始便看到了结果,明知是坑,还是跳了。我以为既定即存在,存在即合理,在那之后,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我为何要遵守既定的秩序,你为何要服从既定的命运?既定本身从哪里来?”
“我越思考这个问题,便越想你,我越想你,便越后悔。每每想到你对我说的那句‘我愿意,特别愿意’,我便悔得背脊生寒、心胆俱裂,竟是我亲手把你推到既定上去的。”他阖上眸子,停顿良晌,敛去情绪,恢复冷静,保证般道,“莫离,你害怕的,不会再发生了。”
我攥紧那缕白发:“星湖,你知道我最怕什么?我看不懂你,完全看不懂你。”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眨了眨眼,笑道:“莫离,你想怎么看,我都给你看。”
我恼道:“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却来插科打诨,你——”
慕星湖倏然俯低身子,气息袭来,将我未说出的话堵在口中,直缠得我虚软轻嘤一声,他才放开,眸子雾蒙蒙的,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