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一红,心甚惭愧,道:“今回实在唐突,是我考虑欠周,行止失当。”
非悯瞟我一眼,不客气地道:“亏得我二伯母心肠好,不与你计较,换做其他人,哼!”
白氏秀眉微颦,嗔怪地唤了声“阿悯”。
非悯朝我翻一白眼:“我只是教教她规矩,又没怎么着她。”
我察觉出非悯对我颇有成见,却不知缘何而起,抑或是天性傲慢,不由对她生出三分戒心,面上笑呵呵地应了句“说得是”。
出府路上,非悯插到我和拓跋飞中间来,把我挤到一旁,缠着拓跋飞道:“方才你说我们没见过、不认识,不肯告诉我名姓,眼下我们见过快两个时辰了,我把我自己的名姓年岁、生辰八字全告诉你了,还把我爹和我师父的名姓字号都告诉你了,至于我那死了的娘,我也不知她姓甚名谁,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这还不算认识么?你还不说,未免太不够意思了罢?”
拓跋飞不耐烦地道:“我没兴趣跟你交朋友,你别烦我!咋咋呼呼的,吵死了!”
“你不说我就一直跟着你。”非悯如梭一般缴绕不休。
拓跋飞被磨得耐性尽丧,气急大吼:“你烦不烦啊!”
非悯显出几分死乞白赖的劲:“反正烦我的人多了,多你一个也不多!”
“你——”拓跋飞语塞。
二人一个喋喋不已,一个闷闷不语,眼见小门就在眼前,他们还未分说明白,我站出来敲锤定音:“他叫拓跋飞。”
拓跋飞气结:“你——”
争到这时,他们为的早就不是一个名字,纯属小孩子斗气,谁也不服输。
拓跋飞见我“出卖”他,恼道:“你胳膊肘往哪拐?”
我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吃瘪的拓跋飞:“男孩子不要这么小气嘛!人家小姑娘问了你一路,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以为说出了拓跋飞的名字,非悯得偿所愿,便就去了,大家清净,孰料出了府门,她仍跟着不走。
“拓跋飞,现在我们就是朋友了,明日我请你去乐阊吃酒听曲!”
“不去。”
“你莫急着拒绝,你不懂乐阊的妙处,没我带着,你还进不去呢!我带你去开开眼,怎么样?”
“我不喜欢吃酒,也不喜欢听曲。”
“那我们一起蹋鞠罢?你若不会,我可以教你。”
“我不去。”
“你耍不耍斗鸡?我养了两只斗鸡,一个冠顶两边长了两从金毛,我唤它作‘金角大仙’,一个最是好勇斗狠,剽悍非常,我封它为‘威猛大将军’!我这两个宝贝别人想耍我还不给呢,我只给你耍!”
拓跋飞的好奇心被勾起:“小小一只鸡凭什么叫‘威猛大将军’?”
非悯骄傲地道:“你非亲眼见一见它,才知名不虚传。”
拓跋飞撇嘴道:“一只鸡有什么好看,我才不去。”
非悯不肯甘休,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路,将至驿栈,拓跋飞无奈多于恼怒地道:“你赶紧回去罢,我有事在身,没空跟你玩,你就别烦我了。”
非悯娇声笑道:“我心里喜欢你,才想跟你亲近,你教我别来烦你,却不能够。”
空气突然安静,我和拓跋飞皆目瞪口呆。
非悯全不在意我二人的惊讶,旁若无人地道:“我从前遇见的男子,要么满嘴斯文道德,说话令人生厌,要么经不得打,弱得肉鸡也似。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武功高强,喜欢你说话不绕弯子,这才有男子汉气概。”
过得许久,拓跋飞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结巴着道:“我、我你、你……”
非悯张目直视拓跋飞的眼睛,更无一丝小女儿的娇羞之态,倒迫得拓跋飞局促不安、脸烫得能煎熟鸡蛋。
两人的身量差距与气势差距呈现截然相反的观感,她进一步,他退两步,她笑得怡然自若,他慌得手足无措。
“你、你别过来!”至此,拓跋飞已然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我暗生感慨: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拓跋飞这回算是碰到对手了!
“我既喜欢你,我们早晚要在一起,晚不如早,我们何不省了彼此猜测试探的过程直奔结果及时行乐呢?”
非悯勾住拓跋飞的领口,踮起脚尖在他面颊上印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拓跋飞,我们明日见。”
非悯留下呆若木鸡的拓跋飞,潇洒转身,脚底生风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