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众人,皱起眉头,“你们一大群人堵着他做什么?”
店家冲挡在门口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当即拿了抹布干活去了,围观的人便也散了。
店家赔笑道:“客官放心,咱们打开门做生意,求个和气,无意与你家兄弟为难,他点了两簋面,应付二十四子,实付十子,你看……”
“原来是这样啊!”我打开钱袋,数出十四个子来,“这下就两清了罢?”
店家收下银钱,颔首笑道:“如此,便付讫了。”
拓跋飞眼珠向上一翻,嘴角向下一耷,“嘁”了一声,满是轻蔑不屑之态。
这事怎么看都是拓跋飞的不是,他倒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此刻见他这副情态,我心下更生不悦,只是当着人前,须顾及他的颜面,不好发作。
拓跋飞嘴上没个把门的,我怕他再说出什么浑话来,忙拉了他的胳膊,道:“阿飞,我们走罢。”说着,便拽着他大步往外走。
离开面馆,我撒开手,正待发问,拓跋飞先问道:“你不是去杭州了么?怎么跑到栖霞镇来了?咦,你该不会是迷路了罢?”
“回头我再跟你细说。”我简单回了一句,反问道,“你又是怎么跑到栖霞镇来了?你一个人么?”
拓跋飞点了点头,道:“我自骊塬城来,今晚在这儿落脚,公子遣我去晋国办些事。”
我微一失神,顺口想问办什么事,猛觉不妥,又将话语咽回肚里。
拓跋飞将我上下打量一番:“你怎么满身泥?”他的目光停在了我额头上的淤青处:“这又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扬高了几分,已有薄怒之气:“谁打你了?”
我揉了揉额头伤处,如实相告:“我昨日挖土精时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碰到了头,不要紧。”我劳碌一日,正饿得慌,忙道:“眼下找个馆子填饱肚子才要紧,我们边吃边说。”
我就近找了家饭馆,本想吃些荤腥,岂料这家馆子只卖狗肉,便只点了粟米饭和豆浆,又问拓跋飞还吃不吃,他也不与我客气,点了一盆炖肉。
粟米饭又干又硬,我吃不大惯,便将豆浆倒了进去泡着吃。
拓跋飞一见,嫌恶地道:“这是什么吃法?看起来好恶心。”
我舀了一大勺吃下,故意砸吧有声,道:“要你管!我觉着挺好!”
拓跋飞叉起一大块肉,说着“来吃肉”,便欲往我碗里放,我连忙捂住碗,惊恐地道:“我不要!快拿开!”
拓跋飞好笑地道:“不就是一块肉么?不吃就不吃,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我把他拿着叉子的手推远,道:“你喜欢吃狗肉就多吃些!”
拓跋飞道:“狗肉有什么滋味?比牛肉差远了。”他说罢,捞起一块狗肉大嚼特嚼,吃得满嘴流油。他吃得香,我看得却没了胃口,胡乱扒拉了几口饭,便吃不下去了。
一盆炖肉吃到一半,拓跋飞便打起了饱嗝,吃得速度明显变慢,表情也从享受逐渐变成了忍受,等到盆子见底,他的表情几乎可说是难受了,却毫不犹豫地又将盆里最后两块肉一股脑塞进嘴里,撑得腮帮子鼓起两个包,碾磨似的在嘴里转了几转,才艰难地吞进肚中。
拓跋飞吃罢,目光一转,看到我面前剩的半碗饭,登时拧起眉头:“你不吃完么?”我起身道:“我不想吃了,走罢。”
拓跋飞却不动,盯着我剩的那半碗饭,过得片刻,他一咬牙,将之端了过去,囫囵灌进嘴里,仰脖吞吃入腹。
我惊愕道:“你干什么?”
我素知拓跋飞食量大,但未曾注意到他竟是这么个吃法,心急之下一把将碗夺过,教训道:“一碗小米饭值什么?吃不下了还吃,撑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拓跋飞咽得太急,连做了几个吞咽动作才顺过气来,闻言理直气壮地道:“有的吃时自然要吃饱,谁知道下顿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他反过来教训我道:“我小时候常听长老说,靡费粮草的人会失去家园和牛羊,在暴风雪来时死于饥饿,布力阿太将化身为秃鹫,吃掉他的胃和肠子,缺了腹脏的人灵魂去不了萨丽尔海彼岸,将被腾格里遗弃,永远流浪。你这样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会被腾格里……”
他顿了一顿,大抵自己也觉得腾格里不会理睬我这个外族人,便改了口:“会被你们华夏的天神责怪的。”
我于神精鬼怪之谈不甚在意,只在听到他那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话时,想象力一番驰翔,瞬间编构出一段悲情故事。
再看拓跋飞时,只觉他脸上写着“出身贫寒”、“童年凄惨”八个大字,不由心中一酸,生出几分怜惜,柔声道:“小狼人,往后只要你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便绝不让你挨饿。”
拓跋飞面生愠色,恼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道,“暴饮暴食伤身,少食多餐才是养生之道,你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