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货车相继靠边熄火,停在了一片杂乱的空地上,满地都是食品、礼炮、挽联,还有等待着套上白椅套的木头椅子。
距离清明前的公祭还有一周不到,整片壁峰只有这一块墓群,正中央的棺椁呈圆形,周围高墙合抱,可谓声势浩大。
他们此行先将公祭的奠品布置完备,是个十分讲究的工程。
反进会在螺鹃城的分会联系人正风风火火地指挥着现场:“哎,你们看看手里的图纸啊,这个白幡是摆在『埃癸斯』之盾两侧的!主花圈?主花圈在哪!悼词挂了没?”
兰诺身材矮小,在飘扬的幡旗中钻来钻去,穿行自如。
石壁高墙上书螺鹃城本地土语、星联界官话、宇宙岛通用官方文字,分别介绍了墓群的设计。
中央那块硕大的『埃癸斯』之盾表面,雕刻有猫头鹰、青蛙和祥云,它们簇拥着一枚女性正面头像。
那就是『雅典娜』了,或者称其Z·托马斯·尹。
她的头发上长满石化的美女脸庞,相传蛇发女妖美杜莎被『埃癸斯』之盾收服,并永久地禁锢在雅典娜的身体之内。
蛇亦可看做瘟疫、不祥、病痛的化身,这与反进会想要扯的故事不谋而合。
16年前,共协尝试进行共工绞杀水潦的同步直播,然而当时技术还不完善,不巧的是,刚好就发生了魏千言误杀平民的惨剧。
在约计200万克劳修斯的亲眼见证下,Z·托马斯·尹被金色环刃般森寒锋利的弧光包围,从缠了数层的神经茧壳中破蛹而出。
具象化成黄白色神经的息武『织罗』作茧不成,愤而救主,千钧一发之间竟化作数不清的紫色触手,如穿针引线般插进了Z的身体里!
那画面太过震撼,尤其是蚕蛹蠕动身体,人们正揪心急切的时刻,突然伸出一只手,将茧壳撕出一道裂缝!这一幕,令从未亲眼见过共工执勤现场的麻瓜平民们永世难忘。
反进会便是借着这个临终场景,将Z捧为奉献女神雅典娜,毕竟她同是被父亲宙斯吞进肚子,又撕开宙斯的头颅一跃而出。
共工与平民之间的微妙矛盾由此引爆,而平民需要这个精神符号,即使她当场暴毙,也无法掩盖那象征着拼搏不朽、绝境求生的顽强。
这200万观众可不算少,当年的岁锁功能少,有能力配备电子屏幕的堪称富人,他们又是穷人追捧的对象、意见领袖。
16年间,随着执勤直播步上正轨,以及电子屏幕的普及,共工的地位和待遇攀升至历史巅峰。
但曾经坚定的一对盟友——共协与共工盟会,反而开始背道而驰。
当你在家中发现一只蟑螂时,往往意味着,家中已经有了一个蟑螂窝,或许这种互生嫌隙并非一日促成,但绝对少不了反进会的从中作梗。
匆忙的人群之中,兰诺东躲西藏,总算靠近了『埃癸斯』之盾,他不识星联界文字,但还是认出了装裱精美华丽的悼词落款中,那个全星系通识的“Z”。
他想起广聆笑紧锁眉头说的话:“小小,我在李楠那儿发现了悼词,没怎么看懂,但落款一定是Z·托马斯·尹没错,这太奇怪了,你要打听清楚,为什么落款和死者是同一个人?”
“你非要去公墓,我就不阻拦你了,但一定得注意安全,紧跟远林哥哥别乱跑,记住了吗?我下个礼拜就要走了,你——你记得来送我。”
兰诺算准了时间,等公祭一结束,刚好来得及回沃野地。
他想得非常明白,来螺鹃城和哥嫂姐姐住几天只是个借口,他真正想去的地方是符策那儿。
跟着他们,要么留在农场,有钱纳得王天天他们作伴,要么去其他地方训练。
任愠是个好人,不会欺负自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是盯着自己的后脑勺诡异地笑。
等送走广聆笑,他就和爸爸妈妈摊牌,把认识符策和之前训练的见闻都老实交代。
随着更多的公祭用品抵达,场地上也越发拥挤,难以下脚,杜远林和同事帮忙将最重的方桌抬到石碑边,边喘边擦汗。
他抬头四处张望,发现弟弟正坐在台阶上,和一名纤瘦的女学生聊天。
虽然头发剃成了圆寸,但鬓角还是修得很精致,兰诺长相招人喜欢,活泼跑动的身影就像会顺着藤蔓爬上窗户,问人要松子吃的松鼠。
他羞赧着摸后脑勺,在对方的提醒下恍然大悟:“我说呢,有些人总是盯着我背后取笑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刺挠的短发黑黢黢,一条明晃晃的,透出白色头皮颜色的缺口引人注目。
那女学生倒是没有笑他,非常友好:“你可以把后面再剃短一点,掩盖缺口,现在学校里都流行这种四周短,头顶茂盛的发型,不过我看着就跟顶着一把扫帚没什么两样。”
“我才不剃呢,这是我姐姐给我留的记号。”
“说得对。”女学生嫣然一笑,平凡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