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朝画室里走去时,四楼走廊的灯有一排不亮了。
打开门,厚重的遮光窗帘把画室跟白天隔绝开来。
她搬了个凳子坐到窗边,拆开自己新买的颜料盒。
原本整齐的颜料格被搅碎成一滩浆糊的状态,安宁原地愣了会儿,才想起来把它清理干净。
午休时,她把这盒新颜料放在教室里了,那个时间学生们大多都在食堂吃午饭。
只有关胜、张蕊蕊、周遇留在教室里。
周遇感冒了,一个上午都昏昏欲睡,被物理老师丢了四个粉笔头都不肯把头从桌子上移开。
张蕊蕊又不愿意去食堂了,一早上被方瑾劝着才吃了块面包,估计中午又是在教室里吃零食。
那么关胜呢?
安宁只把浅颜色的部分挖到干净的盒子里,端着基本已经脏了的颜料盘,坐回画架前。
没多久,画室的门被拉开,张蕊蕊拽着一袋三明治走进来。
这学期,张蕊蕊来画室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学不下去的时候,就会跑来画室,有的时候只是看安宁画画,两个人静静地待着,谁也不说话。
大多数时候,张蕊蕊都是捧一本书在窗边看,偶尔瞧一眼安宁的画,问几个跟课本无关的问题。
安宁从不问她为什么不上自习课。
张蕊蕊自从看医生后,成绩也有了回升,虽然达不到她最开始的状态,不过她对自己的成绩似乎没那么焦虑了。
难得在画室度过一个松弛的午休,窗外的阳光晒在脸上,她趴在桌前睡了一会儿。
午休快结束时,安宁还没有完成画作,颜料被混在一起,调出她想要的颜色要费一点时间。
一道轻轻的声音在安宁身后响起,睡意还未散去:“安老师,你今天画画的风格跟以前好不一样。”
安宁“嗯”了一声:“有个儿童刊物找我约插画,随手画点寓言角色,找找感觉。”
张蕊蕊凑到画前:“这是画的什么?”
“农夫与蛇。”
张蕊蕊纳闷地眨眨眼。
安宁余光扫到她怀里的书——快有字典那么厚了,于是问:“蕊蕊最近对读书很感兴趣?”
“嗯,”张蕊蕊把书递过去,翻了翻,“看书的时候能让心情平静一点,找回专注力后再学习,好像就没有那么抵触了。”
“这是好事。”
药物终归治标不治本,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调节方式很不容易。
安宁接过张蕊蕊的书翻了翻,上面是国外一位心理学家写的一套用于日常调节情绪的自救书,情绪疗法这个词对那个年代的小镇人来说,十分陌生。
书上有不少花花绿绿的笔记,张蕊蕊似乎每种方法都有尝试过。
“我比较习惯每天把学习任务罗列到纸上,所以结合书里的活动计划表,我在学习任务列表旁边,又增加了一行满意度反馈。如果哪件事情让我不开心了,第二天我就减少它的占比。”张蕊蕊指着自己用荧光笔涂画的重点解释道。
安宁露出感兴趣的眼神:“书里这些方法都挺不错的,很适合普及给学习压力比较大的同学。”
张蕊蕊点点头:“这本书是沈老师给我的,他和你的想法差不多,说先让我尝试读一读,如果觉得有效果,他可能会考虑向学校申请几节心理调节讲座。”
安宁浅浅笑了一下。
下午第一节课上课铃已经响过,同学们都回到各自的班级开始听课。
安宁坐在画室里没动,指尖无意识地点着笔杆。
张蕊蕊是一个很爱思考的孩子,又比较内敛,思考得多了便容易内耗,无法排解的负面情绪就会化作一个个小刺,攻击自己。
头脑里产生的千百个想法,到了嘴边,只有淡淡的一句“算了”,如果万事都在嘴上被“算了”,时间久了,就再也不愿意打开和外界交流的门了。
安宁有时候,甚至期待蕊蕊能有多一些的情绪表达,无论是开心,还是愤怒……
有了情绪宣泄的出口,压在心口的石头才能逐渐减轻分量。
*
晚休时,张蕊蕊被方瑾拉进了食堂。
与其说是拉过来的,不如说是方瑾单方面用胳膊桎梏住张蕊蕊,把她平移到食堂的窗口前。
打饭窗口里其中一个阿姨是方瑾家的亲戚,一看到两个女孩凑过来,就笑眯眯地磕一磕勺子:“丫头们又来啦,我记得你,一顿吃得太少了,瞧这身上都没几两肉。”
方瑾晃晃蕊蕊的胳膊:“看,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吧?我都羡慕死她了,每顿饭吃的量都很固定。”
阿姨也笑了:“你是该多学学人家,当心再吃成个小胖丫头。”
方瑾晃荡手臂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歪起头,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高中学习压力那么大,我多吃一点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