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座张蕊蕊把头低得很深,她盯着桌面上的卷子,手指紧紧捏着笔杆,关节泛着青白。
身边人无一不羡慕雷好帅的待遇,课间关胜还跑到雷好帅桌前,要他分出一半吃的来。
还说得振振有词:“你应该谢谢我的,雷大帅,要不是我提议跳过去,你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翘课吗?”
雷好帅把他赶走:“去去去,一边儿去,以后这种危险项目别拉上我参与啊。”
关胜挑起眉:“怎么,你怂了?”
“怂个屁,我长这么大就不知道‘怂’字怎么写,这顿饭是我用保证书换来的,反正以后……我不跟你玩那些了。”雷好帅后半句说得含含糊糊,“我爸年纪大了,不能让他没儿子养老。”
他父亲晚婚,近四十岁才得一爱子,和母亲忙于工作,基本没时间陪孩子,雷好帅格外珍惜和父母相处的时间。
起初他对父亲让他留校的决定还抱有怨念,不过喝了这汤后,那份埋怨又在汤里化开了。
张蕊蕊心思敏感,遇到一点事情就爱发散思考。
绷成一条线的神经,终于在语文老师的突袭里,“啪”地四分五裂。
“方瑾啊,”语文老师站在门口喊她的课代表,“下周一第一节排语文,我跟你们物理老师调换了。我早读来抽查《琵琶行》背诵啊,一人一句接龙背,谁卡壳谁罚抄写五遍。”
班里听取“啊”声一片。
语文老师拧着眉又松开:“啊什么,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高中了还想着投机取巧呢,我都替你们发愁。”
“对了,那个谁,学委啊,”她指了指方瑾那个方向,顿了片刻,才道:“方瑾她同桌,记得把课表给改了。”
一直将头埋进物理练习册的张蕊蕊这才抬起头,沉默地望向门外。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行了,自习吧,”语文老师摆摆手,“你们班主任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一天天的自习课也不看,还得让我管纪律啊,今天哪个班委值班啊?”
雷好帅举起手:“报告老师!是咱班学委!”
众人一片哄笑。
张蕊蕊脸更黑了。
语文老师又皱起眉,厉声道:“笑什么呀,轮到谁了赶紧的,维持一下纪律。整个走廊就你们班最吵了。”
她又道:“雷好帅,你中午的‘英勇’事迹都传到高二那边了,还不老实?脑袋不疼了是吧?”
雷好帅捏起两根手指,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乖乖噤了声。
班级里每天都会发生类似的插曲,看似只是平常的一天,却对某位同学产生了微小的影响。这份影响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一个人的性格。
语文老师走后有一阵子了,张蕊蕊依旧没挪动地方。
还是方瑾的提醒让她回过神来,她抱起练习册,走上讲台坐下,冲着底下的某个角落发着呆。
兴许是她脸色过于阴沉,教室里的闹哄哄维持了一会儿,便消弭下去了。
张蕊蕊将自动笔铅芯拔出来,又推进去。
她心里的失落快要从喉咙里吐出来了。
她以为自己得到的那一点点关注、那一点点特殊待遇,是源自她“好学生”的表现。
而事实上,安宁的体贴只是她本人的习惯。
跟张蕊蕊无关。
倘若那日迟到的是李蕊蕊或者孙蕊蕊,也一样会被保护吧。
她还是那个普通的、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学生。
可是,她也有名字。
她不叫学习委员,更不叫方瑾同桌,她叫张蕊蕊。
尽管这个称呼是语文老师喊的,但她却将这份情绪迁怒到了安宁——她的班主任身上。
静坐了一节自习课,张蕊蕊终于憋不住了。
她出了教室,绕过走廊,来到熟悉的拐角。
几天前她还鼓起极大的勇气,敲开了物理组的门,将满怀感激和期待的心意放在安宁的桌子上。
而现在,她要去讨要了。
办公室里,她跟安宁沉默地对峙着。
在安宁问出“蕊蕊同学,有什么事吗”之后,张蕊蕊站在原地,静止了几分钟。
她恍惚了一下,再开口却没了想象中的气势。
只是颇为委屈地问了句:“老师,那封信……您没看吗?”
她已经没有自信了,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到底有没有将信放进纸袋中了。
“什么信?”安宁果然怔愣了一瞬。
沉默了这么久的张蕊蕊忽然将问题抛出,安宁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袋子里的,我放了三明治,还有……”张蕊蕊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几乎微弱得如耳语。
安宁恍然大悟:“嗯,看到了。”
她眯起眼睛,笑容很温和:“谢谢你的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