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淅淅沥沥的雨声便穿过庭院门窗,闯入沈凌耳中,她披着衣服推开窗子,潮湿之意立时扑面而来。
想到城外还有百姓,沈凌登时没了睡意,早早梳洗,趁着天蒙蒙亮,撑着伞便出了城。
城门处,因着又开始下雨的缘故,暂住的人都被惊醒,被守卫带到了城门边的篷子下躲雨。
沈凌来时,一群人还都挤在一起对着阴沉沉的天发呆,痴傻了一般看着雨飘落,却始终没什么人说话,只有一阵阵的咳声不断传出。
“还有多少人没查?”沈凌侧身问。
空青才问了人回来,伸手接过伞说道:“三十四,昨日夜间大夫们忙到丑时末,想着今儿晌午就能查完,这才刚睡没多久,偏这雨就来了。”
“一会儿给大夫们多分些银钱,不收的先记下名,事了再谈。”话说着,沈凌用手揉了揉眉心,冰凉的指尖瞬间让她提起了神,“住所那边如何了?”
“庞姐姐昨儿回来后没多久就又去了,表公子安排人守住小郭姑娘,之后也跟着一起去了。那边连夜核对完了所有人,各处的守卫也都安排上了,没什么事。”
沈凌一怔,按在眉心的手也随之停下,随即放了下去,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好。”
“方才奴婢去那边看,孟大夫还醒着,那东西奴婢已交给他了。”空青一边说着,一边挥手唤来一人,找了杯热水递给沈凌,“小姐昨夜睡得晚,喝过药也没睡安稳,现下看着脸色都不大好,先暖暖吧,饭食已着人去备了。”
昨夜沈凌关上门后,一直坐在案前勾勾写写,熬到丑时一刻才被空青赶着睡下,现下又早早起了身,跟那些大夫也差不多。
虽是少眠,空青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奴仆出身,自幼便服侍在沈凌身侧,纵然沈凌一向对她好,少眠也是常有的事,她早已习惯。
只是沈凌一向浅眠,这些年又身子亏虚,这样熬着她还是不放心。
可如今这情况,空青也实在没法管什么,只能祈祷这雨快些过去,祈祷明州早日无事,沈凌也好早些轻松。
“嗯,城内放粥的都早些准备,一会儿先给这些人发。”沈凌抱着热水抿了口,却没什么心思在这上边,“查完后让大夫们先回去歇息,今日不再留人。从明日起,以后每日在城门处留两位大夫应急,若是再有人入城,不论是谁,都需让看守核对过身份再放人。”
“是。”
沈凌轻点头,才将杯中水饮尽,转而又想起来一事,问道:“大坝那边怎样了?”
“那边早就被官府围起来了,太子殿下原本吩咐了今日要去看情况,可如今又下了雨,冒雨前去怕是不好走,估摸着又要耽搁。不过南部各县早已淹了个遍,汇兴江流经之处也都已将百姓迁出,眼下难民才是关键,大坝倒是不急在一时。”
“嗯,那就等雨停了再去。”
话音刚落,那厢篷子中,忽有一人哭了出来。
像是一个开口一样,紧随其后又有数人跟着落泪,声音或低或高,伴着阴雨天和凉风阵阵,平白添了几分凄惨之意。
沈凌放下杯子,迈步走向最开始哭那人,蹲下身温声问道:“这位大哥,这是怎么了?”
“沈姑娘,没事,地上脏,别弄脏了您的衣服,我……我就是一时没忍住……”他掩面而泣,像是怕什么一样,向一旁躲了几步,随后闷了半晌才止住哭声,手始终没有放下,哑着声音道:“那天也是这样的雨,明明也不大,怎么就没上来呢,我怎么就没拉住她呢?”
沈凌一顿,默然不语蹲在原地。
她不知道面前这男子说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情况,至于答案她更是不知。
为什么没上来,为什么没拉住,这问题到底该去问谁?
可他们都知道,不论问谁,都不会有答案,到头来也不过一句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命数无常,却要人自己来背负这无常的结果,连供人发泄怨气的东西都找不到,最终只能将心中哀痛尽数交付在无用的哭声中,何其残忍。
沈凌最终只是安抚拍了拍他,没再多问什么,也没有去问其他人因何而哭。
各人有各人的因,归根结底,皆不过是悲上心头、一时难忍。
而这夺命的雨,又何时才会真的停下?
沈凌沉默着站起身,“等大夫们准备好就开始,早些完事。”
至少让他们有个落脚点,别在这四壁皆空的地方,还要掩面压抑着自己的痛苦。
空青低叹一声:“是。”
许是看到了人数已然不多,几位大夫听命后便强行打起精神,饭都未曾吃就忙了起来,赶在放粥之前,终于将徘徊在城外多时的难民彻底清空,尽数放入城中。
在这风雨中过了近一日一夜,回城时,有的大夫已是脚步虚浮,东倒西歪的,差点就撞在城墙边,沈凌连忙指派了双全,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