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二年的殿试场,一旁的宫人已拿着皇帝亲自出的策论题目走来,向诸位考生分发试卷。
宋斯早已低下了头,此时也收敛了心神,打开了试卷。只见上面的题目及其简短。“汉唐以来兵制,以今日情势证之欤”
宋斯的心情极度悲伤,这道题显然是一道实务题。如今的大历北有北方夷族,东有扶桑倭族,南还有滇西土著不安分。确实是需要强兵力镇压。但大厉自高祖以来重文轻武。大历国的军事实力根本就跟不上周边矛盾的爆发。汉唐以来以兵制,可那是因为汉唐有文景之治,贞观盛世,才有后来的兵强马壮。
如今的局势,动兵戈并不一定是好事,中宗一朝便是最好的例子。宋斯很纠结,因为她所学的经世济民之道往往是对百姓应当行何种政策。换言之,她能提出具体的对策,却不知于大局上应当如何把控。毕竟她年龄尚小,对于这些宏观局面的权衡,需要多年的政治经验作为积累。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题了。思前想后,只能依照本心写下自己的选择。
“草民以为,若战,当富民在先,减赋税,去民负……然战并非此时上策,若不站亦可遣使者前往谈和,缔约之后,厉兵秣马,以防将来。汉文帝时期……”宋斯以汉唐为背景一笔一划写下了这一篇策论,若陛下想要的是战,她提出了数点建议。但她心里觉得,此时尚未到战时,因此在文章的后半部分,她分析并给出了不战的理由。
这一篇策论宋斯自觉写得乱七八糟,头一次觉得有些灰心丧气。日暮时分,御座上的人已经离开。宋斯跟着其余贡生一起离开了保和殿,出门之后沿着太和广场的石阶一步步向外走去,将走出宫门时,她回头,只当自己是最后望一眼这皇宫了。只可惜,以后怕是没有得见天颜的机会了吧。
阅卷日当天,读卷官八人轮流传阅试卷。在卷上获得读卷官画圈最多的前十本会被呈给皇帝,由皇帝御笔亲批一甲前三名。
赵平川拿到这十份卷子阅后才发现其中并没有宋斯的策论,他有些惊讶,照理说会试的会元水平当不会这么差。他遣近侍曹公公去取了宋斯的策论,通篇读下来,他的唇角有些微扬。的确,这位会元的策论与这十人的确不太一样。
这一天夜里,宋斯正在家里和闻讯赶来的母亲还有宋文吃晚饭。“你多吃点,这些日子没好好吃饭吧,都瘦了”母亲的话语责备包裹着关心
“好,但是这个太荤了,我不想吃”宋斯一边向嘴里扒着米粒,一边含糊得回答道。“三哥,你可真挑食”宋文在一边说道。突然外边传来一声声响,管家跑进来禀告说是门外有贵客到访。
宋斯感到有些奇怪,这些天她闭门不见客,不应酬,按道理说大家都知难而退,应当不会有人再来结交她了。宋斯暗忖:“怎么还有人来?”出了门,在夜色里看到门外有一辆朴素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长身玉立,一身月白色圆领袍在夜色中风姿皎皎。
“陛下”宋斯差点叫了出来,还好这叫声只到她嗓子眼便被她强压了下去。她赶紧拉着身边的管家一起跪了下来。赵平川见此,轻轻的说了一声:“平身吧。”“陛下是来见草民的吗?”宋斯问了出来。“是,可否进屋。”赵平川问道。“是草民疏忽了,陛下请进”宋斯有些手忙脚乱,进屋时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在和母亲和堂弟交代清楚之后,宋斯带着皇帝到了正厅。
母亲和宋文也被骇得说不出话来了,像宋家这样的普通人家,有一日能有天子光临,是祖宗十八辈都没有过的稀奇事。
而此时正厅内,宋斯正战战兢兢地奉上了一杯茶。
赵平川接过这杯茶,微呡了一口说道:“宋卿不必如此拘束,朕今日前来,是想同宋卿谈殿试上卿所作的策论。”
“陛下可召草民进宫的,陛下亲自到来令草民惶恐,不胜感激”说着,宋斯跪了下去。赵平川走上前来,用双手轻轻扶起面前这个明显看得出惊吓过度的年轻人。他微笑着说道:“不必多礼,朕此来,带着些许疑问,还望宋卿解答。”
“陛下请说”宋斯一面回答,一面暗自思索是不是自己的策论出什么问题了。
“宋卿想做何种人?”赵平川问道。
宋斯有些惊讶,她万万没想到当朝天子深夜来访竟然问她想做何种人。这问题回答起来也并不容易,良久她开口说道:“草民自幼饱读诗书,受圣人先贤教诲,草民认为若论平生之志向,可引太白先生之言——济苍生,安黎元。”
“这便是卿与别人不同之处了”赵平川说道。
“陛下何出此言”宋斯问道。
“你此次策论未在前十之中,本该无缘一甲。朕先前听闻卿为会元,遂有疑惑,翻阅卿之策论,方知卿事事立足于百姓,所提方针亦处处切中要害,只可惜在朝堂之人眼中,却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了”赵平川说道。
宋斯并未听懂这一番话,她黯然说道:“多谢陛下垂青,草民学问不精,于此军国大事,无法决断,遂只能从此处着眼,格局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