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顾浅尘受牵连,被贬至杭州任知州。
“以退为进吧,此次能脱身,也多亏了官家有保你的意思。虽品级降了,官家派你去杭州,也有许多深意。”王栋安慰顾浅尘。
数日后,汴河渡口,十里长亭,王栋、王楦兄妹来为顾浅尘饯行,几人坐了一会,酒喝了几杯。
王楦对她兄长道:“大哥,我想单独同顾公子讲几句话。”
王栋会意,他轻叹口气,“你们慢慢聊。”
王楦自今日一碰面,虽不怎么言语,但目光一直粘在顾浅尘身上,此时只剩孤男寡女,顾浅尘身子僵了僵,颇不自在。
王楦给二人又倒了一杯酒,幽幽说道:“顾公子,自旧年一别,我们数月未见,没想到今日再见便是作别。”
“天下无不散筵席。”顾浅尘道。
王楦毫不遮拦地看着眼前这个好看的男子,细细地看着他如雕的下颌,紧闭的双唇和深邃的星眸,可他的眸光远远投向她身后的烟波浩渺,神色有些不自在,却再没有多的情绪。
“好了”,王楦收回目光,似乎是终于看足够了,“顾公子,我的心意已同你言明过,今日来并不是纠缠于你”,她坐直了身子,眸光又回转到顾浅尘那双星眸上:“我只是不甘心。若是没有她,你我是不是也有可能?”
顾浅尘眸光微动,嘴唇仍紧紧闭着,没有出声。
“我知道了。”王楦顿时黯然,一瞬间又目光灼灼地质问顾浅尘:“你们怎么敢?她是有夫之妇,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来!告诉我,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对不对?她还安好对不对?”
顾浅尘的眼神变得暗淡忧郁,肩膀也似乎垮下来,但仍然没有出声。
“你不必瞒我了,‘麦苗法’画稿庆功那日,在我院里,我看到你们了,我从未见你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其他女子。”王楦的眼里一片汪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吸着气仰起头,不让眼泪掉出来。
“她是《静听松风图》的画师,我早已心悦于她,只是相见恨晚,她也有许多不得已。”顾浅尘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无奈。
“可她是别人的妻子和母亲,是相府主母。”王楦的眼珠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她连忙拭去。
“这其中有许多缘由,我现下无法一一道明。你只需知道,你没有看错她。”顾浅尘一言蔽之。
“她在哪?”王楦不依不饶。
“我也在寻她,她没有留下线索。”顾浅尘眼里弥漫起悲伤失落。
“这么说,外边传说的她投河的消息是子虚乌有”,王楦眼眸闪过一丝欣喜,“我就知道,她一定不会做投河这种蠢事。”王楦高兴得又落下几滴泪,她一边擦拭一边道,“等我再见到她,一定要兴师问罪,为何要瞒我瞒得这么苦。”
“我一定会找到她。”顾浅尘笃定说道。
“她外祖家是苏州的,你到任杭州后,可多加打探”,王楦说道,“若是寻着了,好歹让我知道些。”
临别前,王楦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递过去,“这把折扇是我向你借的,本来想私藏了做个念想,但,君子成人之美。你们都是我放在心上的人,若你们未做违背道义之事,我望你们得偿所愿。”
汴河渡口,阴天笼罩,愁云漫卷。铁塔寺隐在烟山雾水中,塔钟阵阵远远传来,似在诉别。
座船缓缓驶离岸边,虹桥在身后越变越小,顾浅尘立在船头,半年来,数次往返汴京与杭州,上次还是意气风发的督办京官,如今是蒙冤下狱后的谪官。无风不起浪,对他的打压以后只怕会愈演愈烈。
闻相和司马瑜的把柄,原是准备时机成熟时,用来换回桓儿的筹码,如今用来解了燃眉之急,但也为自己树了更强的敌人。
时局便像眼前的景象般波谲云诡,往后每一步都要更谨慎留心。
长留走了过来,“公子,派出去的人回话了,寻遍了汴京,大勇、霜月他们几人均无踪迹,看样子是和江小姐同一日失踪的。”
见公子不出声,长留又走近一步说道:“咱们这回到杭州便经过苏州,要不要……”
“不必。”顾浅尘轻轻一句,语气却十分笃定,他的眼里映着一片云海雾光,而他面上是一副披荆斩棘的奋矜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