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留在帝京,还是归于临阳。
君珩的意思是,以慕家之功,不论慕晚留在哪里,都不必顾虑任何事,安逸一世。
可慕晚哪个都没有选,她只是求了君珩一件事。
她希望接替父亲,驻守临阳。
慕老将军最记挂不下的,除了妻女,便是一手带出来的慕家将士们。
“父亲去了,但我在一日,慕家就不会散。”跪在君珩身前,慕晚一字一句道。
顾皎静静地听着,仿佛看见了那个炙热又决然的少年。
慕晚一笑:“陛下应了我,而后父亲的旧部又助我在军中立威,许久之后,再想到之前的种种阴差阳错,似乎是早有注定。”
“你瞒下身份,是担心人心动荡?”顾皎了然道。
慕晚点点头:“父亲去后军心本就散了一半,这样的情况下,我不敢赌。”
“所以,你就将错就错。”顾皎看向她的眼中,带上了微不可察的怜惜。
“我的身份,陛下和左相都是知情的,也默许了我继续瞒下去。”慕晚瞥她一眼,好笑道:“别这么看我嘛,像是我多委屈似的。”
“顾皎,落子无悔,若是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选。”
顾皎一怔,而后也摇头笑笑:“是我狭隘了。”
她起身倒了两杯清水,递给慕晚一杯:“作为赔罪?”
慕晚端着杯子左右看看:“见多了以茶代酒,你倒是更省事些。”
“不过……”她亦站了起来,粲然一笑:“共勉。”
——
“主子。”
谢九匆匆进了门,见谢长陵正低声与将领模样的人吩咐着什么,便闭了声,安静地站在了一侧。
“你们先出去吧。”谢长陵看了他一眼,冲身侧的人摆了摆手。
那人依言退下,谢长陵方才转向了谢九:“小九,你说。”
谢九走出几步,半跪于地:“主子,顾府的暗线回来了。”
“嗯。”谢长陵将烛台移开了些,神情淡淡:“顾青行伤得如何?”
“依您所言,暗线没下重手,不过宫里动静不小,承熙帝又重新往顾府调了批影卫。”
谢九回禀完,忍不住抬头问道:“动用我们埋了这么久的暗线,只是让顾相轻伤,会不会有些可惜?”
经此一事,再往顾府送人,难于登天。
谢长陵合上手边的书,眼帘微垂:“顾青行终究真心照拂过崇玉,只这一点,便不该伤他性命。”
“那为何……”
“此番,我意不在顾青行。”谢长陵淡淡道。
见谢九依然不解,他也没再多说:“小九,今日之后,你不必再跟着我了。”
谢九一惊,急声开口:“主子,可是属下哪里做错了?”
谢长陵靠在椅背上,墨发披散,面容被烛光映得有些模糊:“崇玉身边需要一个可用之人,这些年来往帝京传信之人都是你,有你陪着他,我也放心。”
“主子是担心二公子?”谢九这才松了口气。
“这事瞒不了他多久,我也没打算瞒他,到时候他要是想做什么,都不必拦着。”谢长陵右手抚上眉心。
“二公子近日已经好了许多,主子,您……其实可以与他好好谈谈的。”
以往兄弟二人各处一方,虽不易相见却自有情分所在,而今……
谢九抿了抿唇,他没有至亲之人,在他眼中,自幼一同长大的暗卫们便是不可割舍的手足,看着谢长陵二人如今生分的样子,他心里也着实不好受。
“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他心中也该有定论,无需多言。”谢长陵淡淡道。
“我知道他如今不好过,若非情势所迫,我也不想逼他至此。”
谢九不解地皱了皱眉,想要问些什么,见谢长陵身上掩饰不了的乏意,终是冲他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谢长陵独坐许久,影子映在墙上,摇晃几番,最后随着他疲惫俯下的身形渐渐融在了一起。
——
与慕晚交过心后,顾皎心中的郁气也渐渐散了。
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但在顾青行的庇护下,她几乎不曾受过任何委屈。
比起慕晚,她所介怀之事,倒是有些不值一提了。
之后的日子,她便留在了顾府专心照看顾青行,省得他带着伤还闲不住。
直到一日清晨撞见君珩从顾青行房内出来,她才恍然记起已许久没见到他。
她远远冲他一笑,君珩的目光却只是略略在她身上一停,继而眸光一沉,急促地别了过去。
顾皎心中疑惑,君珩却已快步走出了院子,她便也没细想,推开了顾青行的屋门。
顾青行伤已经好了大半,靠在窗边软塌上认真思索着什么,神色难得带了几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