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殿内萧瑟瑟果然在斥责底下站了一排的厨子。
“还妄称什么宋国名厨,哀家胃口不好,让你们做点酸甜口,偏偏就做不出那味儿。私下里你们还怪哀家刻薄嘴刁,如今你们倒是开眼了吧,一个丫头能把涩唧唧的西番柿子做成这等美味,你们啊,还一个个杵在哀家面前干什么?”
厨子们齐齐跪倒,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愁眉苦脸诉道:“太后娘娘,这厨艺之事本就没有老少之分,正所谓‘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那位玉姑娘虽说年纪小,却难得沉稳认真,小的们今日开了眼,也认识到差距,以后有机会也会多向玉姑娘悉心请教,苦练厨艺,为太后娘娘做成更多对胃口的肴馔。”
厨子啰里啰嗦一大堆,诚恳真挚,虽说听着不耐烦,但萧瑟瑟的气也消了大半。
她眯着秀丽的长眼,望向殿门外,似乎还在寻找那个早已远去的袅娜身影。
昨日梳头,又梳出好几根白头发,宫女怕她生气,悄悄将那几根从发梳上取下的白发藏匿,可这等小心思哪能逃过她的眼。
今日召见,小厨娘哪里像油腻腻、傻呵呵的厨娘,一双勾人的眼顾盼神飞,灵动飘逸的身姿,但凡是个男人,怕没有不爱的。
见到这个女孩子,萧瑟瑟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
年轻时的她美得像妖精,先帝对她独一份的爱让以隔壁宝慈殿为首的庸脂俗粉气得脸都绿了。
多风光多解气,那时候每天睡着都会笑醒。
可如今,萧瑟瑟叹了口气,皱眉问道:“萧青玦怎么这晌午了还没来,越来越糊弄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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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灵珑出了宫,返回的萧青玦右耳发热,他疾步至坤宁殿。
午时将尽,未时不到,萧瑟瑟都要听萧青玦讲讲市井新鲜事、公门王府的秘闻,尽是些茶余饭后人们扯的闲话,偏偏萧瑟瑟就爱听这个。
一群“得赦”的厨子排着队从殿内出来,一个名唤二愣子的小帮厨走得太慌,腰上挂着的荷包掉在地上,萧青玦信手捡起,穹灰色缎素面荷包配了个海青色穗子。
“这不是宫里的手艺?”
“回爷的话,是玉姑娘送俺的。”
“你独一个?”
“回爷的话,俺是得了一个。”
“我问就你一个?”
“回爷的话,俺就拿了一个。”
旁人听着着急,插嘴道:“回爷的话,玉姑娘说我们晨间准备吃食辛苦,每人都赏了一个小荷包,说是自己缝制的,荷包里还有金银瓜子。”
萧青玦望着手心的荷包,五指一聚,荷包捏在手中,对二愣子说:“这荷包同你不配,爷帮你收了。”说完头也不回入了大殿
众人笑着从二愣子身边散去,二愣子留在原地,委屈巴巴,喃喃自语:“咋就不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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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珑满腹心事地回到青宣市的家,刚进门,杨瑛姑欢天喜地地迎来:“瞧瞧,咱们的玉厨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御厨了。”
“瑛姑,庄重些,左邻右舍听了要笑话咱的。”
见到萧瑟瑟赏给灵珑的那套十二件点茶茶具,杨瑛姑不由地撇撇嘴:“这太后可真神了嘿,听人说她日常都是用南海珍珠敷脸,用龙涎香泡澡。自己嘛金银当泥沙用,对别人,扯床单做尿布——够‘大方’啊。”
灵珑见院门洞开,唯恐瑛姑的亮嗓门被人听见,转身要去关门,却被络绎登门订餐食的人弄得门都来不及关。
城南张员外家订一份萧太后同款番茄虾银儿套餐。
城北锦绣侯府+1
城西户部尚书+2
城东妙音乐坊+3
……
订单太多,瑛姑、灵珑俩人一个洗、汏、买,一个专门负责烧,忙得焦头烂额,甚至对于灵珑来说,本来净手做美食是一件惬意放松的事情,可如今倒有些像是枷锁了。
眼见着春天就要过去了,出城踏春都不曾去得,烁烁春光就倾覆于这庖厨爨灶间了。
订单都来不及接了,偏这萧瑟瑟隔不了些日子便唤灵珑入宫。
逢着灵珑进宫,瑛姑就要跳脚,若是算上实际的酬劳,萧瑟瑟赏的碟子碗儿折合现钱倒不如几笔订单挣得多,关键还耽误时间,一去至少是一天的时间,耽误了多少事。
但若是来算无形的价值,萧瑟瑟的召见便跟皇帝题名的招牌一般,青宣玉厨的名号逐渐在汴京城传开。
不过这对于俩女孩子来说,到底是一种负担,还是那句话,人手实在不够了,便是那厨灶,也显得小了些,而斑驳的门板也因为使用频率的陡增,而显得摇摇欲坠了。
萧瑟瑟胃口小,有时候会自己点名要何种肴馔,都不需要灵珑挖空心思去想或者提前准备多少食材,因此对灵珑来说,入宫越来越像是散心了。
春末的一日,绿荫匝地,晴好无风,灵珑端着一盘刚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