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些无聊,蒋禾漫无目的地看着天边。
元旦这天天气有些阴,天边的云晕染着几点轻轻的墨色,开阔的道路两边种满了法国梧桐,越往城市边缘开人烟就越稀少,最后映入眼帘是一道大桥和一望无际的刚刚收割过的玉米地。
蒋禾靠在座椅上,一边看手机一边和郑千里闲聊,“我小时候这个桥还没有建起来,以前我跟我爸去淮城做大巴车走市里,要走四五个小时。”
郑千里问,“现在呢,走高速吗?”
“现在嘛,”蒋禾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回答,“现在我爸上了年纪,已经很少来淮城了,他现在过上退休生活了,在家里收收玉米钓钓鱼,日子过得想当滋润。”
下了高速,郑千里拐进小县城,车速慢下来,县城的边缘是零零散散的村落和一些破旧的小区。越过这些错落,景色慢慢变成学校,商超和各式各样的公园小区。
“郑千里,你看那个学校,”趁着红灯的间隙,蒋禾给郑千里指了指道路一边的一所学校,“那是我的高中。”
郑千里目光移过去,因为是假期的缘故,学校大门紧闭,一眼望去里面也没有人,这是一所很小的高中,里面只有两三栋教学楼的样子,教学楼的建筑有些老旧。
“我们这儿只有两所公立高中,这所是最好的学校。”蒋禾兴致勃勃,郑千里准备的零食都被扔到了一边,“我给你说,当年我们村里有好几个初中生,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女生考进了这里,而且我还是火箭班。”
外面似乎有风,学门口的旗杆上的国旗在空中舒展飘扬,一抹红色为不太明亮的天空带来了十足的色彩。
身边的蒋禾还在讲她从前的故事。“我初中也是在我们这儿最好的初中读的,不过我当年成绩不行,是因为我们小学的学生都可以来这儿上学。”
“我的小学也是这里最好的小学,我是我们村唯一一个能上这所小学的小孩儿,”蒋禾看着郑千里,眼睛亮晶晶的,“郑千里,你猜我怎么上的?”
郑千里按开了车载音乐,一手舒缓的钢琴曲在空间中缓缓流淌,郑千里声音涩涩的,“怎么上的?”
“我当时没有来这里上学的资格,我爸爸偷偷找人给人家塞了八百块钱,”蒋禾想到什么,觉得好笑,“而且我当时上学年纪小,报名的时候学校又不让我上,人家都开学半个月了我还在家呆着,后面我妈又给人家塞了一千,是不是很曲折?”
蒋禾傲娇地扬了扬脑袋,道,“我当年考上宁台大学的时候,我们校长都亲自给我打电话了,还有我们村长,还来我家拍照。不过我不是我们学校考的最好的,最好的那个考到了京北。”
“嗯。”郑千里沉默了会儿,把车停在道边的一个停车位上,“蒋禾,很辛苦吧?”
蒋禾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郑千里觉得有一团棉花更在胸口,他声线有些颤抖,眼尾也捱着红,“从这里走出去,走到外面,很辛苦吧?”
他出生在淮城,从小被父母保驾护航一路都享受最高层次的教育,他有太多太多的试错机会,即使不学无术也会有人为自己买单,他从来不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焦虑,所以他也从没有想过蒋禾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她出生小县城,有限的教育资源下他们不得不往死里卷,她稍微有一步走错就会被埋没在这里,她的人生就再也没有了出头的机会。小姑娘的性格看上去像是无忧无虑的鸟儿,但她越是这样郑千里就越想象不到她在那所高中里住着,面对高考,面对未来时有多迷茫和无助。
他实验室有学生也是从县城考到淮城大学的,偶然间他听说过那个学生的故事,午饭只能在吃饭和洗头中选择,因为家离得远他只能忍受舍友的呼噜声,躺在床上很久睡不着觉也是常事。
当时郑千里听了也没有放在心上,可今天真的走到了这有些落后的地方,才知道他的蒋禾,也走了很久很久才能走到他面前。他不了解网上的东西,但是他知道大多数这里的女生都会选择入编求个稳定,而蒋禾选择继续读书,继续做科研,他也不知道她面对了多少压力。
郑千里胸口随着说话有些起伏,“蒋禾,如果我一直在你身边就好了。”
这一刻,他觉得那些用来安慰自己的没有遗憾的话都是放屁,爱一个人怎么会不想陪在她身边呢?
郑千里眼角落下来的泪还没有到脸上就被蒋禾轻轻拂去了,她能明白郑千里的意思,但她没觉得有多么痛苦,“郑千里,我们这边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教育资源分配本来就不平衡,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郑千里额头抵在蒋禾额上,双手捧着小姑娘的脸,“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情。”
蒋禾不假思索,“我没觉得难过。”
“可是我觉得。”
所有的辛苦都被她一笔带过了,他从来只看到蒋禾的优秀漂亮,傲娇可爱,可他从不知道蒋禾走到这儿花费了多少精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