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五年初春,大地逐渐回暖。因明璟落了水受惊大病一场,允祥欲带她去法源寺礼佛辟邪驱惊,同行的有弘暾及其书童龙津、王妃兆佳氏、幼小的弘晓以及一众侍卫奴才婢女等。大哥弘昌因惹允祥生气,前两日被关了禁闭一直没能出来。三哥弘晈昨夜吹了冷风不幸受寒,故都不一起同行。
清晨,一众人马在怡亲王府门前等候。明璟手持一本文集,一会儿低头细看、细声朗诵,一会儿视线脱离书籍、闭目背诵。虽然背得断断续续,但基本还算背得出来,一看好不专心。
允祥大感奇怪,问弘暾:“你又对她说了什么?”
弘暾失笑,“儿子只是对她说,倘若她三天之内能背得下并默写出这篇《滕王阁序》,我便带她去跑马场,教她骑马。”
“她的字才认回三四成,这是不是有些勉强?”
“阿玛,您看她那兴致勃勃、充满干劲的样子,像是为难的样子吗?她这次恢复,记忆力倒是变得极好,一个冬天过去,已经识回五、六成字了!”
“竟然是如此吗?”允祥大为吃惊。
“是啊,人也开朗了,倒是因祸得福!”弘暾看不得明璟那专心的样子,对她喊道:“喂,你怎么还在背‘豫章故郡,洪都新府’,下一句不应该是‘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吗?”
明璟背到一半,被他打断,气道:“你走开!”她躲到马车另一边去,看到龙津,于是问:“龙津,你是不是会武功!到时候教教我吧!”
“这……”龙津为难道:“奴才是世子的书童,得先经世子和王爷同意才行……”
“你教我吧!像这种强身健体的事,阿玛肯定会同意的!”
“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我怎么觉得你意不在此呢?”弘暾走近,“况且,你是不是求错人了,龙津是我的人,他是断断不会背叛我的。龙津,你不许教她!”
龙津心知弘暾说的玩笑话,但还是认真回道:“是。”
“哼,臭二哥,臭龙津,我求阿玛去!略!不求以一敌二,但求飞檐走壁,离你这个搅屎棍远一点!”
“搅屎棍?你再说一遍!”
两人正吵得起劲,远处驶来四辆马车,那四辆马车上皆坐着两名大汉驱车。马车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奢华,但驱车的马夫周身气质不凡,看了叫人忌惮。为首马车的主人半撩起窗帘,唤了一声:“十三弟。”允祥正想带领众人行礼,他道:“免礼罢,时候不早了,须即刻启程。十三弟,你上来。”于是允祥过去与他同坐一辆马车。
弘暾和明璟同乘一辆,筠贤坐在外面,龙津为他们驱车。王妃兆佳氏带着弘晓和她的贴身奴婢坐一辆,王府其他奴仆坐一辆。一行人就这样前往法源寺,虽已极力掩饰,但毕竟是八辆大马车,不可谓不引人注目。
到达法源寺之时,寺庙的方丈早已携所有僧人在门外恭候他们的驾临。弘暾下车第一件事就是先领着王府一众人等去给雍正问安。在马车上明璟已经得知那马车的主人正是当今天子雍正皇帝,她实在好奇当皇帝的人是怎么样的,是不是长得就与常人不同,于是在走过去的时候就已远远、悄悄地打量了雍正皇帝一番。
他年纪看似与允祥相仿,虽然只是穿着一身不起眼的便服,但那浑身上下散发的势位至尊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叫人不敢直视。也许是明璟早已知道他是皇帝,而“皇帝”二字从来都给人一种震慑感和压迫感,所以她才因此心跳加速了些。
明璟心里有些怕,但在问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竟然也在看着她,用一种笑里藏刀的阴鸷眼神。他还是笑着的,但像是那种半路看到不喜欢的人,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还半僵在脸上,眼里的杀意却早已投射出来,毫不掩饰。于是明璟知道了——他不喜欢她。相比在场所有人,他或许要更不喜欢她,甚至是最不喜欢她,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允祥不悦地挡在明璟面前,黑着脸请雍正先进寺庙。雍正今日心情不错,也不太在意允祥的无礼,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进去了。允祥回过身,摸了摸明璟的脑袋,“你别理他,他对谁都这样,一会儿你跟紧额娘别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明璟点点头,任由他牵着她进庙里。
怡亲王府对他们俩父女的亲密举动都已经见惯不怪,倒是跟着过来的雍正亲子四阿哥弘黎和五阿哥弘昼暗暗称奇,竟不知怡亲王如此宠爱养女。被雍正允许跟过来的四公主明惠看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弘暾对弘黎、弘昼道:“明璟上一年年末落水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很多事都记不得了,阿玛因此过于着紧她,诸位勿怪!”也算间接宽慰明惠了。
明璟年芳二八,她袭一身淡绿色的衣裳,简单挽了一个发髻,五官深邃、明眸皓齿,生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被怡亲王允祥牵在身旁。她一笑,眼眸里的亮光,叫天地都要失色。雍正走得急,他回过头去找允祥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