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开罢不忙愁,来年更有好花时。
四月下旬天气,头上云府没旁的吵闹,单一件,云箫韶生辰家里要给她上寿。
她好歹说,才归家罢了,不消大办,旁人还道遇着甚喜事呢,才定下请相熟走动人家来家略坐坐,不张扬。
只是说这话云箫韶自己先头笑起来。
杨氏、筝流跟着笑逐颜开,可不是喜事?从前担惊受怕,怕她心里头蒂结想不开,没想她是个心胸开阔的,万事不往心里搁,用得进、睡得下,长是嘻笑,还不好?一家人娘儿仨作伴,成日都是好日子。
却老话怎说的,人生不如意,常是十八玖,云箫韶不想着大操大办,可惜事与愿违,一心要给她祝寿的大有人在。
或者这起子人,祝寿在其次,攒着劲儿是要来看一眼热闹。
亲王妃和离?
一辈子见得着几个?
去瞧瞧去瞧瞧。
且这个云氏,从前的太子妃,那是何等的耀赫!
出嫁时十里红妆,先头敲锣打鼓的唱家进东宫的门,末后的送亲队将将打云府门口出来,嫁进去更不得了,竟得太子爷独宠,不纳小不立妃,两三年功夫,她没落个男花女花也不说她的不是。
再有去岁她在东宫上寿记得罢?
斗大的朱砂判堆天泼地,院中廊下满满儿开的好花,都是太子置办,恨不得给她捧到天上。
如今好了,如此有情有义郎君天上掉下来相似,她不珍惜,要闹着和离,真是,倒要瞧瞧今年没人儿给她栽芍药,看有她的后悔。
到十九日晚间,陆续贺仪抬进二门口,礼单一张接一张,雪花片片飞金锁,飞上云箫韶案头。
那旁人给你上礼,你收不收?这些个大小娘,家里父兄不少父亲同僚,原封不动给人送回去可还像样子。
既然收下,正日子上寿,你总要请人来坐。
私底下画晴说:“要不的称病罢了,娘做太子妃、王妃时,宽待各方,怠慢过哪个?得罪过哪个?下过哪个的脸?要来看笑话。”
云箫韶不当回事,脱牢笼、享清闲,没得老天爷白赐下的?总要付些代价,不妨事。
再说看笑话,咱不当自身是个笑话,不觉好笑,谁还能笑话咱?
一宿晚景无话。
第二日,四月二十,诸事大吉,云府大姑娘上寿。
清早起,画晴打帘子进来笑:“小桂瓶儿来给娘磕头。”
“引她进来。”
云箫韶发话,边上给她整发髻的画春却皱眉:“是哪个?单听名字恁地风尘气,要来给娘磕头,别污娘子的眼。”
屋内碧容也坐着的,一听这话脸上挂不住,把头儿低下不言语.
云箫韶隔镜子看见,没说什么,只分付画春:“你去灶上看看,今日不顿瓜仁茶,要上春茶。”
画春一僵,不觉讪讪:“奴正给娘子梳头呢。”
“搁这罢,”云箫韶平平淡淡,神色言语没露出个喜怒,“手里梳儿,不急一时。”
画春答应出去,云箫韶递一个眼色给画晴,画晴知局,叫画晚出去接桂瓶儿,自己走进来对云箫韶说:“这个丫头,俺每叫一声娘,偏她乔张致,要叫娘子。”
“什么法子,”云箫韶道,“人是瑶台上飞下来的鹊鸟儿,看得上咱?”
原来那会子云箫韶归家,说要捎上碧容,也是碧容巴不得的,落后李怀雍说生说死又要她也带画春,画春也哭哭啼啼说舍不得,她那时为避着节外生枝,点头答应。
如今可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李怀雍的耳报神成日杵在她跟前。
这便罢了,左右咱可没甚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她不该说这一嘴,一棒子乱打百家人,就是云箫韶这个做主子的都没看不上碧容,她画春就要看不上。
又听画晴说画春两句,云箫韶说:“明日她再缠舌,打发她回王府罢了。”
碧容帕子掩在唇上笑起来:“娘哪的话,王爷也依。”
云箫韶招呼她到近前,一壁说:“他依不依,我如今还管?闲的,”一壁央道,“我的姐姐好人儿,梳头的丫头张嘴,我替你打发出去,如今可没人给梳头了,我不要旁人,姐姐与我梳来。”
“罢么罢么,”碧容笑嘻嘻接过篦子,“还叫娘蓬头垢面不成?只是奴笨手笨脚的,比不得高上人巧手儿,娘迁就。”
画晴说,上一个掌篦子的张嘴,这一个也没少着些儿,都是快舌。
云箫韶就说你哪个差在哪儿?
主仆三个顽笑一回。
须臾云箫韶头也梳齐整,碧容笑着出去。
她鏊子街事忙,再一个去年东宫梧桐苑她露过脸,今日再抛头露面不相宜。
她出去,画晴又给云箫韶扶一扶头,说道:“娘看是疼碧容。”
“能不疼她的?”云箫韶起身望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