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说来容易上手难,真要掀李怀雍的老底,掀到哪份上,云箫韶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
直说我通灵显梦,梦见李怀雍忘恩负义,当上皇帝就将咱家赶尽杀绝?
还梦见筝流嫁到徐家,没活过二十,芳年早逝一尸两命?
别说母亲一准不信,怕还要说她颠三倒四,真是,咒谁呢。
如今之计,或者只有把徐茜蓉的一档子事将拎出来说一嘴。
光是这个云箫韶也头疼。
说深秋时光,她身上终于好些,虽没好个全乎,是能起身,遂这日出府来转。
早该享的便利,这是身在王府的另一个好处,不比在宫里,出入还要牌子记档,生怕出来次数频繁惹眼,在王府可不想出去散心就出去散心?
也合她好好散一散心,在府里镇日看见李怀雍就厌烦。
她领着画晴到鏊子街,别鹤的主持,买卖已经开张,开一间小小群古斋,往来买办些珍奇摆件玩意儿,倒也过得去,她今日得空来看。
望明间坐下看一会子账,别鹤诚惶诚恐,连称经营不善,云箫韶叫他别慌:“咱这买卖是这个调性,开张吃半年,不急。”又勉励几句,恐耽误主顾进来看货,遂到内院坐。
甫一进来,云箫韶脚步一顿。
犹记盛夏艳阳天,她心里要在这院子中央搭一座葡萄架,奈何知易行难又暑气恼人,未能成行,可是今日怎的?院子还是从前的院子,当中平地起,白玉亭台樟子木,青鸟案首贵妃椅,搭得好一座葡萄架。
画晴叫来别鹤:“这几盆葡萄是谁移来?”
别鹤答说是他自作主张,眼瞧一半台柱,空着也是空着,云箫韶赏过,他告退出去,画晴奇道:“这个厮儿,倒有眼力劲儿。”
云箫韶抬手握一握枝上紫馥馥果实串儿,摇头道:“这正经是大宛红,宫里苑圃房精心培的,他一人之力恐怕移不来。”
主仆二个不约而同一齐眼风外飘,望一望隔壁清香四溢的茶楼。这座葡萄架子甭管是谁动的手,拿主意的一定是茶楼主人。
云箫韶立在葡萄架下,这时节真是赶巧,紫红紫红的果儿盈满枝头,恁是喜欢人,画晴问她:“娘,咱契这座院子又开商肆,原承他的情,如今又葡萄架也差人搭来,咱怎谢他的?”
叹气,云箫韶道:“他明里不肯领功,咱们怎么谢?”
思忖片刻,心里主意定下。
“如此,这果儿挂着也是挂着,咱采回去,动手制些小玩意儿小吃食送他罢。”
主意说了,别鹤叫来伙计小厮,连枝子剪下成串的葡萄,使葛布分包再呈盛进冰鉴,说给送到王府,只说是娘娘路上相中买来又怎了?值什么,云箫韶说可,到府上先叫画晚收下。
这项忙完,云箫韶主仆二个又在院中坐一刻,常言道无事夜晚不行路,无事背后不说人,可见是警世箴言,云箫韶刚和画晴说一嘴他六叔真是,无事不体贴,话音还没落,影壁边上别鹤探一个头。
笑道:“娘娘,外头泰王爷来了,说是恰在清雨阁看账,听闻娘娘驾在此。”说罢递来李怀商的帖。
嗯,他如今不只是六王爷,他是泰王。
云箫韶分付把主院垂花门开了,说请见。
怎能不见?好在人家给搭的葡萄架子下歇脚,不见人?不是那样规矩。
李怀商进来,两人见礼,隔石案远远儿坐下,画晴与望鸿分立两侧,云箫韶赞两句别鹤得力,李怀商颔首,只说绵替嫂嫂分忧。
又说起:“实不相瞒,别鹤原在我处搭南北茶叶生药铺,也忝管些旁的。”
这一听,云箫韶问:“如今呢?这一向买卖叔叔不做了?”
李怀商摇头,说是周转不开,云箫韶这一听,周转不开,咱们手头旁的没有,银子管够啊。
做买卖,自己做,分心费神还容易露出首尾,这笔进项可不想进王府的库,若是、若是走李怀商的路子呢?
不好贸贸然开口,云箫韶只半是顽笑:“或者我赁与六叔?利钱比市面少算叔叔的。”
李怀商竟然真的接茬,真正问起几分利,云箫韶哪个知道?
本是试探,云箫韶推笑道:“几分利值什么说,只要六叔别上官府告我放官吏债便好。”
两人又说几句,似乎都有意动,只是没说定,话头暂且撂下。
又说起云箫韶的病,李怀商道:“听闻嫂嫂身上不爽利,如今大好了?”
云箫韶答好个囫囵,多谢六叔的问。
他又说:“秋日风疾,或许进屋略坐坐好些。”
说着起身要告辞。
也是,两人单独在院中,已经有些在边上显出皂白,再进屋儿,不像样。云箫韶站起来送。
临出去前,李怀商抚一抚栏杆:“这台子倘合嫂嫂心意,只管常来,小王庶务繁忙,或许不在楼中,只消对伙计说,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