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箫韶心道不好,前儿尽吃他好一顿拶子,文姑子两个施重刑叫她睁眼看,明言告诉她红花炭的方子他知道,今日她要不吃记性,还要熏,看把他着恼。
恼就恼,云箫韶脖子一梗:“那姑子为这炭丧命,难道教她白死了。”
屋中静一刻,李怀雍走到外间分付:“退到月门外头,不许人进。”
回来对云箫韶说:“你要熏红花炭,你不想诞育我血脉便了,你何苦累你自己身子?”
?云箫韶一呆,这、这不该当问她的罪?听他言语倒好似关切胜过诘问,不是前儿强拉她看刑的时候?是甚道理。
李怀雍说得一句,似乎说得尽,神色如常,只道:“与我更衣罢。”云箫韶没挪动,他又道,“不碰你身子,咱两个歇下罢了。”
?这又是哪头儿?云箫韶仍是没动,他双掌摊开:“你惧我?”
谁惧你?云箫韶依言上前捋他襟子,与他剥下外袍。
听得他另起一宗:“父皇想上泰安州封禅,有意命我随祭,你意下觉着如何?”
云箫韶给他解衣,心说泰安州封禅?今年即去?
似乎那头是往后几年的事。
不是什么好事,夏季涝得厉害,泰安渠赶巧发水,给圣驾淹摧个人仰马翻,好似当中又有旁的什么事儿,李怀雍在仁和帝面前吃下好大挂落不说,还险些溺亡。
那厢李怀雍又说起旁的,闲说慈居殿此番许是让锋,吐口儿也说东宫随行的好,又说东宫几位少师建言,又说朝中风向,谁管他的,给他头上冠儿摘掉,这时他又问一次:“你觉着我该去么?”
云箫韶一板一眼:“倘若清心殿圣谕发出来,总也要去。”
一句答完,转去屏外,将他衣袍在衣桁上悬好。
忽地发觉,怎半天不吱声?
遂打屏风边上望里看,只见李怀雍一身里衣杵在那地上,神情竟然些是萧瑟,两个目光撞在一处,李怀雍向她招招手,她过去,他携她的手望榻上坐下,她侍立一旁不肯陪着坐,他也不以为意,只问她:“箫娘,已知冯氏对我的狠心,这一回泰山封禅,冯太后居然赞同,你不觉着是要引我入彀?”
云箫韶手在他手中,僵的,口条却不僵,道:“圣驾带着你,总好过留你在朝中监国,你收拢贤才勘查国事,太后大约不乐意看见这个”
总还是,挡不得的一缕私心,云箫韶心知冯氏靠不住,却总也不愿提点一句此行或许有疑。
那厢李怀雍又说起旁的,说是此行若去,归来上到八月,正巧城南宝檀寺的蜜橘到季,他说:“箫娘,回来我与你品新橘,好不好?”
云箫韶心不在焉:“好。”
良久良久,“好。”李怀雍轻声应和。
夫妻两个又说几句,云箫韶说若真要去,六月里徐皇后生辰别忘置办,又说碧容进来也许久,要把名字录进来,李怀雍只说好。
好。
转头一看,云箫韶唬一跳,好个甚?只看见李怀雍眼中一派阴云,八表同昏上下无光。
又听他轻着声:“转过年来是仁和二十年,青云观的雪峰蜜橘苗,要到二十一年夏才打蜀郡运来。”
!云箫韶悚然一惊,今年,青云观还没有蜜橘?李怀雍这话何意?
今年还不得,落后几年才有,他、他怎知道?咱是从头活来,他又不是。
慢着,他……是不是也?云箫韶心底一惊。
怪不得,怪不得!只道他心思越幽深,只道他行事越老练!又道他说起婚前初见,仿佛遥忆经年旧事,原来、原来他也是从那头来的!
是了,要不红绡梨他能提早布局,不声不响编排一个甚瘾癣,一招化险为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念头上脑,这云箫韶真当心惊肉跳,发丝如有人揪,指甲缝如有针扎,把声气都屏住。
听李怀雍道:“箫娘,你待如何?一心要与我交割,可你知,自古东宫废妃,慢说你贵为太子妃,收过金册金宝,即便是个庶妃、侍妾,也没有出去的路。”
是这理么?云箫韶脑中沸沸然不知其所止,依稀又觉李怀雍今日与以往又不同。
李怀雍望榻上移一张案,一侧坐下:“你坐,听我与你细谈。”他牵她的手坐下,眉间掌心温温柔柔,唯言语间冰冰冷冷,“东宫废妃,只有发到冷宫幽居到老。”
“也没有,”他直视云箫韶眼睛,“本朝也没有太子获罪被废,太子妃保存的先例。”
没、没有么?云箫韶尽力镇静,冷声道:“没有太子妃明哲保身的例,却有太子妃守寡的例。”
李怀雍一只手握她,另一只踅到她脸侧摩挲,轻声细语:“凤儿,你当冯氏是积德行善的慈念人?我若死在冯氏手里,能是安享身后名的善终么?不整治我一个身败名裂,不掼我几桩大罪?他们能许我干干净净地死?”
“我若获罪而死,云家,又能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