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浮现舟芹被炼为湿傀的心魔。
这位师兄的内心也受着恐惧痛苦的折磨,被海秋荻反杀。而师兄的血气顺湿泥流进埋葬舟芹这具湿傀的地下。
舟芹在沼潭下闻仇人的血气后苏醒,从污泥下爬出来。
他在阴沉木的棺材里吃掉师兄的尸体、毒物、毒蛊,也吸到海秋荻与众不同的血,进阶成为鞣尸。
但血气不足以签契,而且毒术直接攻入海秋荻的心脏。
音泓峥及时出现,控制鞣尸,以主仆契约令鞣尸成为海秋荻的仆人,也救下当时的海秋荻。
此刻,舟芹的记忆里拥有完整的过往,看向水面上照出的影子,红眸闪烁骇人的猩光。
【在离开这具身体前,我必须要做一件事:报仇。古渡不死,我怨念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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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明月正圆,爬高之际,海秋荻要收起鞣尸,发现他有反抗的意念,诧异道:“你不愿意?”
舟芹的猩目在月光下红得能泣血,在袭来的主仆契约压力下被海秋荻强行收进灵兽袋。
“这一个两个都要造反不成?”海秋荻轻呵声,离开庄园向医傀的地盘走去。
穿过阴林可不容易,不见日光之处也不见月光,林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海秋荻直接唤出鞣尸,抛过去一盏萤石灯,命令道:“开道。”
舟芹执着灯走在前,他有很多话想同她说,但是舌头糜烂,无法口语。
他想写下来,又不知道怎么说,转身在前开道。
周身尸气浮荡,夜间的毒虫恶兽感受到这股邪恶的气息后退避三舍。
海秋荻看着他被萤石灯光勾勒的轮廓,想起初见尸傀时得那幕。
佝偻溃烂的湿傀,像是地狱爬来的恶犬。如今光看他的背影,已经有个真正的人样。但是,面具下的脸依然是尸样,包括手上的肌肤骨肉,零零碎烂,难以正视。在遇到他想吃的血食时,尸性爆发,与食物搏杀后连面具、外袍都能被毒腐殆尽。
按炼尸玉珏上的记载,若要尸傀真正像人,必须要以大量的血气灵魂喂养,人血人魂尤佳。同时,尸傀本身的灵魂要能克制那些补入的魂力,不然也只是个无脑仅知杀戮的废品。
尸傀从湿尸进阶,最终进化到旱魃。旱魃出世,若无神智,那就会赤地千里,乃是世间灾厄。
“哎……”海秋荻出了声。
舟芹顿住跋涉的脚,执灯转身,回看她。
【这个女人并不害怕自己这张脸和这双眼睛。】
“你反抗我了,你的记忆里还有多少属于你自己?”海秋荻问完就有些后悔。
碧水荷的因果刚起,这会若不能了结同鞣尸的因果,反而进一步加深因果链条,恐怕这具身体会被此界的天道意志完全控制。
海秋荻或者道号海遥的女人,会成为这方修真界的入世一员,而不是隔离在外拥有自身来处的归海遥。毕竟,这一次她不是以灵魂进入张静的身体做任务,而是她自身本体而来。
舟芹走回两步,笨拙地原地绕一圈。
他看向一旁的树身,直接用利指揭去树皮,在光滑的树身上写:舟芹,古渡魔修抓我炼尸。
“你叫舟芹,杀你的人叫古渡……我记得那个被我杀的人的呓语。你是古渡的小徒弟,那人是你师兄?”海秋荻猜测道,脑海里瞬间补足一场忍辱偷生试图反杀师父不成又被反杀的狗血剧情,至于这个师兄,那就是紧要又不紧要的配角。
舟芹僵硬地点头,又扒掉一块树皮,继续用坚硬的指尖刻画:不解契约,报仇。
海秋荻走上前,借萤石灯光摸在报仇两字。
她的指尖泛起黑气,看向舟芹伸来又停住的手骨爪子,诧异道:“你……完全记得自己的事?”
【主仆契约必定要解,难道带这具鞣尸去做任务?】
舟芹垂下手,木愣愣地点头。他看向逐渐被腐蚀的树身,忍不住摸把脸,面具的耳角拼接处已经有裂痕。刚刚因为她的一个问句差点难以自控,尽管控制住,但体内毒素依然有些外泄。
他撇开脸,不想被她看见脸上的破损处,垂落了猩色的目光。
一个存在有了人的神态后,就有了他的情感表现力。这时候的舟芹像是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可怜小狗。
海秋荻瞧他的举动,沉吟道:“以你现在的毒性,出去就是个灾难。既然你恢复记忆,又没有逃,至今没有想真正反抗我,只是要求不解除契约。说明你不想往生,也说明理智和良知……你都有了。”
她一言一语分析着,摸搓指尖,碾掉上面的毒气。抬头时,她瞧见那半张溃烂的脸,还有一双灼灼的猩红眸子,似从那里面瞧出缕祈求的情绪。
她好笑道:“你别紧张。报仇么……修真人命硬寿长,有得是机会。我师父教我的。走吧。”
舟芹听她这样说,只能点头,转身摸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