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旗鼓相当的,是林家学堂的夫子们教导有方的缘故。但林父和两位夫子也就在金溪县里有点名声,属实谈不上什么名师。
闻言,王安石没在说什么,同为读书人,他不忍方仲永的天资被埋没了,便道: “不防去宜黄鹿岗书院求学,里面山长杜夫子才学不错,若果他能收下你,你应能比此时有所进益。”
方仲永闻言心头一暖,感谢道: “多谢。不若我请你吃碗馄饨,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也谢他,素味平生,却希望他不被埋没,处处为他着想。上辈子如是,这一世也如是。
王安石刚到金溪,还要去舅家拜见,便辞别道: “时日不早了,他日定要与你促膝长谈。”
“那便一言为定,在下恭候大驾。”方仲永欣然回道。
林栀有时实在是理解不了,男生为什么前一秒针尖对麦芒,后一秒便能勾肩搭背,谈笑风声。
在林栀看来,方仲永和王安石妥妥是对照组。同是江西抚州人,年龄相近,还都有天才的名声。
一个父亲精心教导,一个父亲见钱眼开,不让他学习;一个二十一岁科举考中进士,一个二十多岁泯然众人;一个因不朽的改革功绩名传千古,一个却因对方的文章成了在历史上颇有着墨的的神童——“泯然众人”令人惋惜的神童。
不过,说起对照组,以方仲永的名声,他不知被多少人对照过了,毕竟千百年来“方仲永”三子都已经是形容词了,相信谁家父母、老师都明里暗里提到过“要好好学习,不要像方仲永一样,泯然众人。”
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待王安石离开,林栀满是好奇地询问方仲永道: “你觉得他如何?”
林栀迫切的想知道,方仲永对王安石的看法。她亲眼见到了《伤仲永》一文的两位主人公,这千载难逢走在吃瓜第一线采访当事人的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方仲永确认王安石已经走远了后,高度紧绷的精神一松,险些站不稳,听到林栀的问话,声音颤抖着回道: “我远不及他也。”
方仲永脚步不稳,手止不住的颤抖,险些碰翻了铺子上的笔墨。林栀见状连忙走去搀扶着他,着急地四处张望,想要找人帮忙。
“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发抖?”林栀惊慌地说道, “之前不都没事的吗,这么一会功夫,就这样了。你先被动,我这就带你去医馆。”
她有些慌乱愧疚,她不该一门心思想见证这难得的历史会晤了,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情况。
方仲永控制好身子,站定,安抚稳定林栀的情绪回道: “栀娘,我没事,刚就是没站稳......”
说着借林栀的力道坐到了铺子后的凳子上,靠着铺子遮挡,左手死死控制着不断颤抖的右手,不想让林栀担心。
“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林栀见方仲永对医馆有些抗拒,状态也很是不对,连连道: “你先坐下休息一下,我去王娘子铺子里给你倒碗杯水。”
林栀拿了水回来,连忙就着碗喂给他。方仲永喝了水,情绪稳定后,便恢复了过来。
见方仲永情况好转,林栀这才回过神来,这突然就要倒地,身子还一直颤抖的症状,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你到底是怎么了。”林栀很是担忧。
方仲永没有说话,右手握成拳头状,执起笔,想要书写些什么,只是右手还有些轻微颤抖,毛笔半悬着,迟迟没有落笔。
“你先休息吧,想要写什么我帮你写吧。”
手都还没好,林栀见状,准备拿过方仲永的毛笔,不让他动笔。
不待林栀动作,方仲永仿佛沉浸在了什么中,迟迟不肯回神,右手一动,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道不明的字迹。
林栀被他的动作一惊,连忙朝桌上的纸张看去,只见纸上歪歪扭扭的一团,看不出是什么字迹。
林栀此前见过系统发放给她的方仲永的亲笔手稿,他的字明明笔笔流畅、一气呵成。写字时他也回回都比较郑重,写起来沉着冷静,全然不似今日所见,浮杂的状态,连握笔的姿势都回到了陈夫子未纠正过的状态。
握拳执笔是他此前未经过系统地学习写字时的握笔姿势,但自从进学以来,他便改掉了,怎得今日又回了过去。
“我记得你写字不会手抖的?”林栀疑惑地问道,他的症状不是握笔姿势不对,写字过于紧张造成的手抖的状态。
方仲永的症状似乎更严重些,更像是书写痉挛,像是什么心理阴影造成的。
在林栀一次又一次的关心询问中,方仲永双手轻扶过纸上的字迹,神色晦暗地道: “我好想又回到了那个不会写字的时候了。”
方仲永看着自己写的字,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岁,泯然众人,被众人嘲笑的时候。
闻言,这次林栀没有再追问了,她意识到她似乎触及到他了他身上那一层薄薄地隔绝他人窥探的壁垒,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