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出宫的希望,楚云腰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她难得想起小花园里的菜圃,赶在天黑前过去瞧了两眼。
这时小花园的宫人都下了值,楚云腰又没什么要问询的,就没有叫人过来陪着,却不想进去才发现里面还有人。
最初她以为是还没能做完活儿的内侍,直至走近了,才觉出两分异样来。
楚云腰试探:“小裴?”
蹲在菜圃深处的那人猛抬头,许是蹲久了的缘故,裴鹤羽脚下一个踉跄,半个膝盖都砸进刚浇过水的地里。
他本想站起来,蓦然想起什么,僵直一瞬后,索性将另一只膝盖也落到土地上,双手垂于身侧,干巴巴问候一声:“参见殿下。”
楚云腰有点意外,先是将他叫起来,又叫重锦点了两边的灯。
她这阵子一直在为皇子皇女们的夫子奔波,对裴鹤羽少了许多关注,只前两日问了一嘴,旁的关心问候什么的,则是没有了。
随着两侧的石灯点亮,刚站起来的少年也露出全部面容。
自入了未央宫,裴鹤羽的日子可谓来了个天翻地覆的转变,不说没了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便是素日送到屋里的膳食和御医,比他之前在秦王府的都好。
御医得了楚云腰吩咐,一应药材都是可着最好的来的,且他摸不准皇后是什么意思,便是每日问诊都不敢含糊,就怕哪日被问到了,他有什么疏漏。
这样精心养着,前后不过半个多月,他表面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便是一些伤筋动骨的挫伤,这些全是要靠长时间修养的,十天半月见不得好,只是用些好药,白天夜里或就不见疼了。
如今在楚云腰眼里,裴鹤羽已不似之前那般破破烂烂,不说养得多么精细,好歹不像随时要挂掉的样子,白白净净,也不枉她又是用药又是得罪人。
等裴鹤羽从菜圃里出来,却见他一身品阶最低的灰色内侍服。
刚刚楚云腰之所以觉得留着的是内侍,全是因为裴鹤羽换了这么一身,只要不抬头,任谁也想不到那个蹲在地里的会是曾经的秦王世子。
裴鹤羽两膝上沾着泥泞,手脚上也都是湿漉漉的泥巴,便是衣裳都沾了不少,也不知是在地里打了个滚还是怎的。
楚云腰问:“不是已到了下值时间,小裴你还在小菜圃做什么?”
说起这个,裴鹤羽面上闪过一抹窘色。
他说:“奴婢近来在小花园照顾豆角,只是奴婢手笨,一直没打理好。”
“听主管公公说,再有几日就要霜降,要是再弄不好,只怕要不好了,奴婢这才多留了一会儿,想着今天把爬藤架子搭起来。”
也不知他是受了谁的指点敲打,听他那自称,却是已经将自己看做未央宫的下等内侍了。
楚云腰面上又是闪过一抹惊讶,她张了张口,最终也只轻轻一点头,转而往菜圃那边走了两步,探头一看,地里果然还放着插了一半的竹竿,旁边放着细麻绳,几株已经出了茎的豆角藤被绕到立起的竹竿上。
她随口问道:“这是收拾多久了?”
裴鹤羽沉声道:“已有小半个月了,就是奴婢之前不曾接触过这些,手脚没那么麻利,等之后熟悉了,兴许就好了。”
“那你之前都是在做什么?”楚云腰只是好奇,并无问责的意思。
可裴鹤羽不知想到了哪里去,当即面色一变,不等楚云腰反应,又是跪了下去,他声音发干,磕了个头才说:“殿下恕罪,奴婢之前只练拳脚,确是不曾打理过蔬果,往后奴婢一定跟主管公公多多请教,不敢怠慢。”
“我不是……”楚云腰愕然,抿了抿唇,却是改了话音,“罢了,本宫并非责问与你,只要你上了心,结果如何也没那么重要。”
“既然你说以前只练了拳脚,那等之后你就多领一个差,上午跟着未央宫的护卫继续训练,等到了下午晚上再来菜圃照顾豆角,可否?”
裴鹤羽被这天降的惊喜砸昏了头脑,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好半天才抬起头,面上还带着未来得及掩去的喜色:“殿下是说——”
“奴婢之后还能习武训练?”
楚云腰点了点头:“本宫只是觉得,你既习武数年,蓦然荒废了也是可惜,倒不如继续精进,往后还能护卫本宫的安危。”
再来便是几年后天下大乱,他被放出宫也能有三五自保手段。
裴鹤羽并不知她心底打算,只猝不及防得了恩典,惊讶之后便是狂喜。
想当初他在夏贵妃宫里时,对方恨不得挑断他的手脚筋,往后只做个不能动武不能反抗的废人,偏偏自来了皇后殿中,那些他想都不敢想的恩典全来了,无需侍人脚下,也无需装憨蛰伏。
就连他苦学了数十年的武艺,也能光明正大拾捡起来。
裴鹤羽如今还没有喜怒不动于色的能耐,手足无措后,便只能依靠单薄的言语来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