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了场雨,却没解去半点炎夏的热气,马车内闷的透不过气。
崔姣人趴在桃笙凉席上半眯着眼,任女史南星往她脖子上搽伤药,雪白纤细的脖颈上烙了一圈极深的红印,是被掐出来的,指印牢牢将这颈锁住,可见其主有多阴戾凶狠。
“掌书算命大了,若换个人,太子殿下必不留轻手。”
南星比崔姣大了几岁,看她温顺的模样,不由想起家中幼妹,只她是比自己位阶高的女官,总得敬着些,又见她面若涂丹,身上穿的绯色半袖联珠团窠纹珍珠裙摆,沿着雪白纤细的脚踝铺展开,贴着柔软的身体,隐约可见肌肤盈润如玉,体态婀娜妩媚。不觉怜爱。
“姊姊是说,殿下掐死过人么?”
崔姣眼眸睁一点缝,漾着困意,水眸含情,看人时似潋滟情深,会叫人误会她是个多情的人。
南星道,“那倒没有,只是前年皇后殿下看太子殿下身边无人服侍,特意遣了人来,那宫女不过触碰到太子衣物,就让太子殿下戾气发作,差点失手被掐死在榻上,最后还被赶出了东宫。”
那宫人是来教□□通晓人事的,这话女史不会明说,毕竟是年轻的小娘子,点到为止便是。
她现在唤崔姣一声掌书,但其实在几日前,也只是个落难的小娘子,太子苻琰从岭南道回长安,沿途走的水道,半路崔姣乘坐的舟船失火遭了水寇,被太子的翊卫给救下了。
那船上人只剩崔姣一人独活,才十六岁的小女郎无处去,跟着太子前来长安,南星是东宫旧仆,太子为人孤傲,今年初才及冠,内帷却无一女眷,甚至连侍妾也不曾有,东宫都知道太子的怪癖,太子不喜人近身,这是太子的心病,这些年都讳莫如深。
可太子却留下了这个小娘子,前日在客船的舱室内,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惹得太子殿下差点失控杀人,不过第二日便被太子身边的家令安排做了这掌书之职,东宫内坊掌书有三人,分管着符契、经籍、宣传、启奏、教学、禀赐、纸笔①等事宜,崔姣只管其中的经籍、纸笔,说起来只是个清闲职务,被分在太子的居卧处当值。
可见太子对她和一般仆婢不同,单其容貌美丽,身段也袅袅动人,太子应是打算收她进内室。
没等到女郎吱声,南星才发现她眼睛又闭上了,真是没心没肺,等回了东宫,她这孤苦无依的身份也不可能做的太子妃,甚至可能连太子承徽都不是,没名没份的侍妾,在外只是内坊低阶女官,以后等东宫进了女主人,像她这样的侍妾可就前路渺茫了。
南星匆匆抹好药,下了车。
车上崔姣没真睡死,听了女史的话,在车马的摇晃中恍惚入梦。
她好像又回到了客船上,舱室内,她跪坐在榻前毡席上为男人处理伤口,细颈忽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扣住,上半身被迫倒在榻上,她整个人被一具结实躯体笼罩住,乌墨藻发散了满榻,还有几缕不知死活的掉在他的臂弯里,她犹如待宰羔羊、瑟瑟发抖。
她能感觉到男人浑身的煞气,只要她敢动,她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他们僵持着,男人身上的血落到她的嘴唇上,染红了那张惊恐过度的檀口,充斥着血腥味的艳丽,窒息又充满诱惑。
“郎君……郎君,您要杀妾吗?”她的嗓音似浸了蜜,酥软了人的耳朵。
原本紧扣着她的手微微松动。
她的眸子里是绵绵情意,泪珠顺着眼尾坠下,她颤颤巍巍仰起了漂亮细长的颈项,往他手中送,“郎君要妾死,妾不求活。”
修长手指顺着颈游曳,颈上肌肤温热柔软,在颤栗中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粘腻、勾人,那手指终于在她的唇瓣上停下,粗粝指腹一点点的揉化了血色,她心里一松,人彻底软倒,可下一瞬,他的那只手如鹰爪般向她的咽喉袭去……
崔姣尖叫一声,人从梦中惊醒,后背汗湿了一片。
车外南星听到动静上来,见她浑身是汗,躺在席上身子好像柔弱无力,脸上怔忡未消,更显的一张粉脸娇媚似水,忙到了一碗凉茶递到她嘴边,打趣问道,“掌书梦到了什么?”
崔姣回过神,一口喝掉凉茶,心下余惊才消去,咬咬牙道,“梦到鬼了,吓死我了。”
南星一脸促狭,“真是鬼梦?下仆还以为您做的是春梦。”
崔姣想到梦里男人的手劲,不觉往脖子上摸了摸,“可不是,差点跟鬼做了冤家,难缠的要命。”
正说着笑,外头驾士忽然道,“进长安城了!”
崔姣还是头次来长安,心里虽想打开车窗见识见识长安的繁华,可她现在是跟随太子的轺车入城,太子行水路换乘轺车仪队入长安界内后,一路都有百姓相迎,只因太子这次回长安乃是凯旋。
去年岭南道长史牛公微自立为王,太子主动请缨入赤方讨伐叛贼,据闻苦战了有半年之久才终于将叛军击败,所以长安城的百姓闻的太子回都城,自然是夹道迎接。
崔姣现今是东宫宫官,自是不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