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志的命,离别能有多苦?
齐安不再言语,径直走到床榻前,抱起姜宗志往外走。
阡陌猛地站起来,目露凶光,张开尖爪,牢牢抓住齐安衣襟,不教再往前迈一步。
苍玦飘荡在姜雨芫和齐安之间,慌了神:
“去不得,去不得,这一去骨肉至亲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姜宗志在齐安怀里缓缓睁开眼,叫了声‘姐姐’。
唤一声‘阡陌’。
对苍玦努力一笑:
“我能唤你一声苍爷爷吗?”
苍玦连连点头。
姜宗志把目光移到齐安身上:
“宗志谢过齐师兄,让我们在这里歇息一晚,自从离开家,昨夜那一晚睡得的是最好的,大约是因为这里是东鱼谷吧。虽然我一直昏迷,其实我都听到了,心里全明白。我们走了那么远,身上这些伤痛我已经能忍啦。只是我还不能死,我活着姐姐才能好好的,将来我长大还要护着姐姐和阡陌,再不教她们受流离失所的苦。眼下我还没长大,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不能护着姐姐和阡陌,我走了,她们会觉得更加悲苦。齐师兄,可不可以留姐姐和阡陌在东鱼谷。等我长大了,必会尽我所能来还这份恩情的。”
这番话全不似从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口中说出。
齐安似有意避开姜宗志那双清透到底的眼睛。
窗外的小脑袋们小声叽叽喳喳叫着‘留下,留下’。
齐安不情愿地应道:
“暂且留下罢。”
与姜宗志四目相对,眼神自带一股威严:
“浮翠湖不比东鱼谷悠闲自在,鬼将军暴戾严苛,既能救你,亦能杀你,你若撑不住趁早别去。”
姜宗志关心的不是这些,反问道:
“齐师兄,鬼将军既是将军,可会练兵打仗吗?”
齐安脸上浮现出另一种神情:
“自然会,鬼将军精通兵法,曾驰骋沙场,灭敌于旦夕间,浮翠湖边处处是军营。”
姜宗志把脸别过去,安然地看着姜雨芫:
“姐姐,我要去学兵法,将来领兵打败北夷人,把咱们的家,还有村子和安济国都拿回来。”
留恋,欣慰,失落,难以割舍,又有所期盼,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姜雨芫心头,五味杂陈。她知道姜宗志是留不住了,他总要长大,比父亲更高大,有一颗豁达宽广的心,有自己的主见和抱负。
姜雨芫上前理了理姜宗志额前的碎发,附在他耳畔柔声说道:
“宗志,你要记住,无论到哪儿,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姜宗志,要守住自己的心,切不可忘了。”
姜宗志点点头,笑得如同日光一样灿烂:
“姐姐,等着我,我一定回来。”
齐安没有再停留,大步往前一迈,阡陌的前爪从他后襟上划下去,撕扯出几道口子。
出了屋门。那群小脑袋乌泱泱全围拢到齐安身后,争先恐后叫着‘大师兄,大师兄’。
他们全是六七岁的的男童,清一色的淡青色衣衫,梳得一致的发髻,和齐安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
齐安厉声呵斥他们:
“围在这里作甚么,回去做功课。”
男童们不情愿地散去,偶尔有个大胆的,踮起脚瞅姜宗志,好奇地问:
“你是哪来的?怎地来了又要走?”
问问而已,不得答复,被齐安一瞪眼,吓得一溜烟蹿了。
胜将军急切地跑过来,围着齐安打转,眼睛盯着姜宗志不放。
姜雨芫没有赶上齐安的脚步,他快得要飞起来似的,胜将军跟在后面,寸步不离,与他们一同消失了。
孩童们聚拢来,有的拉住姜雨芫,有的托起阡陌,有的簇拥着苍玦,把他们往一个木头搭成的高塔上推。
姜雨芫抱着阡陌上了塔,远远望见崇山峻岭间挂着一条瀑布,瀑布汇聚之地乃成了一条大河,河身穿流在山间,隐约可见一条白龙顺流直下。白龙身上立着一抹青衣,昂然挺立,手里托着一点淡灰。
青衣自是齐安,淡灰便是姜宗志。水急云淡,转瞬消逝。
姜宗志走了,姜雨芫的心魂也随之去了大半。
待低头瞭望东鱼谷时,姜雨芫才发觉,高塔之高,超乎想象,站在塔顶,就是置身云端,不由得感觉一股晕眩。
而登高时并未费多少力气,此时,竟不敢往下走了。
苍玦坐在塔尖上,身姿飘摇,抚须笑言:
“快哉!快哉!东鱼谷果是灵气满溢,是个修仙得道的好地方,此塔甚妙!登高不费吹灰之力,上来时却可远观山河之景。莫要怕它高,走几步就下去了。”
姜雨芫试探着往下走,果然下一步可抵数丈,很快便从高塔上下来,在地上昂首仰望,也未见木塔有多高。
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