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还是不去?”
姜雨芫心焦如焚,耽误许久功夫,不知天亮时能不能赶回六通山,暗暗叹息:鹞姬那样跋扈霸道的女子,亲生儿子却是这样优柔寡断。姜雨芫等不及,试试最后再激他一次:
“去不去全在你,六通山偏远,我只来这一回,以后恐怕再也无人会来告知你亲生母亲的音讯。”
说罢,大步迈出,决然离去。
打开门,展念没有跟来,走进外面厅堂,展念还是没有跟来。
姜雨芫想回头看看,但生怕被展念发觉,他更会犹豫不决,只有不停往前走。
直走到来时的入口大门处,展念仍旧没有追来。
姜雨芫心里打起鼓:回头再劝劝,还是空手而归?
高大华美的两扇门和来时一般大敞着,身后是雪亮明媚的奢靡之地,身前一片暗黑深沉,一道门,隔开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诚然,那个令人向往的美丽地方不知藏匿了多少不得见的血腥与残酷。
夜越黑,就离天亮越近,姜雨芫明知一时的劝解抵不过王后云氏长久以来对展念难以计数的关怀,既是展念改变意志,也不会在这一时片刻,他尚可忧虑多时,六怪却不会因此通融些时辰。
即使赴死,姜雨芫也要一手牵着姜宗志,一手抱着阡陌,赶在魂飞魄散前,随风逐浪飘飘荡荡回到村子的麦田里,寻到母亲父亲的坟头,偎在他们身边,安然闭目。倘若上苍垂怜,一定要从村子里的老槐前经过,在老井边绕一圈,到破碎不堪的家里驻足片刻,最后回到父母身边。对,还要把自己和姜宗志连同阡陌一起用红绳接连起来,和母亲系在一起,魂魄有依,不再分离。
母亲在自己和姜宗志身上系红绳的情形历历在目,自己为父亲母亲结绳系在一起的画面挥之不去,都像在昨日,又想在遥远不可及的前世,姜雨芫隐隐发觉,仿佛人从生到死不止经历一场,而是会历经一场场的心魂的死,身子还在活着,直到与其有关的一切全都死去,才算是尘埃落定归于尘土罢。
多少人要尝尽多少苦楚,方能换来一场安然的死。
眼前的境况不允许姜雨芫沉浸在生死的遐想里,即便她没有任何办法与之抗争,满怀希望来,颓丧无获归。
谁!
是谁?
恐吓声惊吓到姜雨芫。
她本能地挪了挪脚步,这一动,裹着门外一阵怪风,姜雨芫啊地惊呼着掉下去。
外面的夜风真凉!刺痛姜雨芫脸颊。
崖壁高深,姜雨芫逆风下坠,顿觉脑中灌满了风,自己支离破碎,只得紧紧抱住怀里的旧衣包袱,等待血溅大地。
确有血腥味,浓重呛人。
但不是姜雨芫的血。
一股小而猛的风暴席卷来,硕大的翅膀贴着地面飞过,接住姜雨芫,把她卷到一块空地上。
是那个少年?!
姜雨芫确信又不确信,最终还是确信地说出来:
“是那个少年!”
“哪个少年?”
说话的自然不是那个少年,而是站在姜雨芫身边的展念,大大的双翅收起,隐入双肩。
展念终于还是来了,对生母的挂怀超过了他的犹豫。
姜雨芫却没有那么高兴,反而悲伤地快要掉下来泪来:
“那个和我一同来的少年死了,就在崖壁下。他满脸的血,半睁着眼睛往崖壁上面望。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他。天还没黑前他还好好的,帮我瞒过门将盘查,带我飞上崖壁,没有他我根本上不去。他跟我说了许多话,要赢得角逐,为自己的家族挣得荣耀求得富贵。可是他就这样死了,他的家人举荐他来,怎知他会殒命于此。”
夜深,姜雨芫看不到展念的面容,只听到他的声音,细小无力:
“他的家人许是知晓他回不去,角逐之争本就残忍,生死拼搏,灵禽族从前以此激励族中子弟,几经更迭,演化为强族施虐弱族,以杀戮他们取乐,达到震慑教导子弟的效果。筵席上屠戮的尸首都抛下来,血腥味不久就能吸引来周围的野兽,将他们拖走分食。这时他们离世不久,有些怨愤不消,还残留着化为人形的面容,很快就会变回原形,成为一具禽族尸首。”
那个少年欢欢喜喜来,熟不知,于他而言,这是一场鸿门宴。
暗夜无光,崖壁上的洞府射出一道道亮的刺眼的光芒,恍若星河灿烂。
借着无数道亮光,映出密林里星星点点的荧荧绿光,野兽轻盈的爪子无声地踏过草地,伺机而动。
展念不惧怕野兽,但不想因此扰乱筵席,道一声‘快走’。抓起姜雨芫飞向半空。
姜雨芫反应过来时,已被展念带到密林上空,倒抽一口凉气,对着大地呼喊‘大胖’。
话音落,叶蔓起。
一股叶蔓疾风骤雨般拔地而起,直甩向空中,攀附住姜雨芫,一把将她拉回。
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