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是什么前世,最多……只能算是漫长生命中的一方碎片。
正午,菜市口,随着监斩官的一声行刑,三颗人头接连落地。喷涌着的鲜血瞬间浸湿了地面,新鲜的血液和暗黑的泥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块块诡异的花纹。
嗡嗡作响的飞蝇贪婪地盘踞在那些尚还在颤动的尸体上,孟娴云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她狠狠捂着自己的嘴,生怕下一刻自己会尖叫出声。
“为什么你会这么伤心呢?”孟宝珠用柔软的手掌拭去孟娴云垂在腮边的泪珠,“我听说姐姐是自小被送到庄子上养大的,你不恨他们吗?”
“不……你不要碰我!”孟娴云连连后退,一时间悲痛交加,几乎说不出话。
“姐姐?你在发抖?你在怕什么?”孟宝珠蹲在孟娴云身侧,托着腮,含着笑望着孟娴云。
孟娴云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眼前的孟宝珠虽是一身素衣,形容也消瘦了许多,可她一脸得意之色竟是如此昭彰……
真的是她!可她不明白孟宝珠为什么要害孟家!
“你也是孟家的女儿啊……”
孟宝珠并不接话,她紧紧捏着孟娴云的下巴继续道:“姐姐,别怕,再看一眼你的家人吧!孟家的男丁可都在此了。昨个儿,听说姐姐的母亲不堪受辱,在潇湘苑自缢了,只可惜姐姐看不见;哦对了,好在姐姐的生母还活得好好的!就是……她恐怕抽不出时间与姐姐诉说思亲之情了,毕竟啊,她的那些恩客们不肯放人呢!”
“为什么啊……”滔天的恨意一寸寸席卷着她的神经,泪水溢满了孟娴云的眼眶,她用颤抖的手扯着孟宝珠的衣服,疯了一般嘶吼:“难道就只是因为恨我吗?你恨我嫁给了君漓殿下是吗?可是明明是我先认识的殿下啊!明明你已经抢走了他……你还想要什么!你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
听到君漓的名字,孟宝珠突然站起了身,她一脚踢开了孟娴云,平静的面色也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她面色阴狠道:“区区一个凡人,蝼蚁不如的卑贱东西,竟敢还提殿下的名字!一想到你和殿下之间有过接触,我就恨不得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妖女……你这个妖女……”孟娴云被踢倒在地,她紧抓着孟宝珠的脚踝,质问道,“既然你这么恨我,那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孟宝珠掩着嘴,双肩忍不住笑似的轻轻耸动,“杀你岂不是坏了我的修行!我是要你生不如死,要你活在人间炼狱里啊!这才是对你不自量力的惩罚!”
“你……”孟娴云心头一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呀!姐姐没事吧?这就受不住了吗?我还有更多的事没有告诉姐姐呢!姐姐是不是依旧在思念你那个未出生的孩儿呀?姐姐该不会以为那次落胎只是个意外吧?”孟宝珠歪着头,一脸嘲讽道,“你怎么不想想,你配吗?你啊,真是糊涂!我可是天上的上神呢!神——女——你懂吗?你再怎么挣扎也是赢不了我的!不过,有时候看着你毫无希望地反抗,我真是替你感到绝望呢!”
“你说什么!”
孟娴云浑身的力气终于在此刻耗尽了,世间万物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她仰着头,空洞的双眼无意义地望着前方。原来,情绪的巅峰也是可以寂静无声的。
与此同时,孟娴云的夫君和随行的家仆终于发现了异常!
他们一脸担忧地寻找着失踪的姐妹二人,然而这一天,是孟家男丁被斩首的日子,除了菜市口,她们还能去哪呢!他们焦急地跑向孟娴云和孟宝珠,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事;而孟宝珠,面对来人,仅眨眼间的功夫,就转换成了往日那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
“夫君,我找到姐姐了。”她无骨一般投入到了君漓怀中,而君漓心疼地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不住地安慰她,“别怕,有我在!”
孟娴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女,一时间有些恍然:是了,她们姐妹都嫁给了同一个人。
“小姐!”丫鬟莫羽哽咽着扑到了孟娴云面前,好像情绪比她还要激动,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哀求道,“我的小姐!我的小姐!你要振作起来啊!我求求你,不要作践自己了好不好!”
孟娴云怜爱地看了莫羽一眼,然后伸出手,避过了莫羽的脸庞。她斑驳的指尖无力地指向了自己的夫君,那个如今已被贬为庶人的三皇子——君漓殿下。
他说,他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然后,他又说他只能给她侧妃的位份。
他说,若是生下男胎,或有抬位份的可能;然后,他就在她的孕期和她的妹妹私下幽会。
他说,他娶她为侧妃是父皇旨意,是无可奈何;然后,他为了迎娶她的妹妹为正妃,不惜与他的父皇据理力争。
他说,他会用生命保护她;然后,在生死抉择之间,他毫无犹豫地挡在了她的妹妹身前。
而她的妹妹孟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