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朱玄瑶做完文武晚课,来到朱沐恩书房。
朱沐恩夜间视力不佳,又不能看书打发时间,执了棋子在对着棋盘与自己对弈。清规在侧静立守卫。
阿瑶规规矩矩施礼颇有皇家气度,礼毕走到近前来,仍是十岁孩童心性,软软地带着撒娇的童音叫一声:
“皇叔。阿瑶有东西给你!”
朱沐恩看他无比珍惜得拿出背着的随身小包,然后慎而又慎地从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四块精致的点心。
“皇叔,你吃!”
纵使朱沐恩视力不佳,也看得出来那四块点心虽然精致,但是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全都缺了一口。他笑道:
“好孩子,这是你爱吃的是不是?舍不得吃完,留下来给皇叔吃?”
虽然有心感动,但,这个心意,未免奇怪了些。
清规在旁轻道:
“世子,王爷不爱甜食,世子且留着自己吃吧,这些不够,是哪家铺子的,清规再差人去多买些来。”
“不是不是,”阿瑶急得摇手:“这不是普通的点心,这是药!是药!皇叔的眼睛有伤,吃了这些,说不定就好啦!”
他珍惜的托起一块,举到朱沐恩面前:
“阿苑姐姐剩的不多,我特别留下来的,没有分给鸟儿吃。”
朱沐恩和清规对视一眼,俱是不敢置信,朱沐恩稍稍后仰,不动声色的把凑到近前的点心推开一些,不可思议地道:
“你把吃剩的鸟食,拿来给皇叔…治眼睛?”
阿瑶认真点头:
“阿苑姐姐吃过的糕饼,可以让受伤的鸟儿重新展翅飞翔。”
“世子,这不可能,是殊姑娘在跟你闹着玩吧。”清规要接过阿瑶手中糕饼,开玩笑,洁癖如他家王爷,连皇上碰过的御宴都不肯吃,宁可被罚俸三年,怎么可能吃来路不明的残羹冷炙?
“你不相信?”阿瑶失望地道,不肯让清规拿走,再珍惜地包起来,放回随身的小包里,委屈地撇嘴:“你去问九哥啦,他可以做证,我没有诓人。”
朱沐恩伸手,从清规手里接过帕子,替阿瑶轻轻擦干净他手上沾染的糕饼碎屑。
“你叫她阿苑姐姐,她是什么人?”
“阿苑姐姐怕吵,不与人交往,除了姜老板偶尔会来见她,家中连下人都另住别处。”
“怕见人?”这倒是与清规查来的信息对上了,清规说,她与姜梨,极亲密。商场风花雪月逢场作戏,养个外室,原也不稀奇。
“是怕吵,阿苑姐姐说,这世上的人都太吵,得离远一点,但我和九儿不会,因为我们还太小。”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的,果然还是孩子啊,朱沐恩轻声道:
“她既救了你,你说,我要赏她些什么才好?”
“要赏金银吗?可是朱伯跟我说,咱们没银子赏人了呢。”阿瑶道:”况且,阿苑姐姐不缺钱,她特别特别有钱,虽然她不爱见人,但姜老板事事都要向她请示呢。对了!”阿瑶突然双手一拍,“阿苑姐姐说过,在这世上,她真正渴求的东西只有一样,但可惜无论她花多少钱也都买不到。”
“哦?是什么呢?”
“天上的月亮。”
“世子,这,应该也是玩笑话吧~”清规有此尴尬,暗恼自己的老爹怎么竟跟世子说到银子不够的困境,又觉得也该结束这个荒诞的对话了。“世子,你今日劳顿,也该早点休息去了,王爷也要歇息了。”
“好吧。”阿瑶施礼正要告退,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向清规说:
“杭州风景虽好,但是空气潮热与咱们京城完全不同,易生蟑螂,晚上在饭厅用饭时,好像看到角落有蟑螂爬过,我在这儿住了两个多月,听人说,蟑螂群居,看到一只,说明至少有一整窝在了呢,皇叔最爱干净,清规,明日你一定要让人好好扫洒。皇叔,我这就告退了。”
阿瑶一离开,室内陷入一片静默。
清规看一眼王爷严肃的脸,轻咳一声,道:
“明天,我再叫人给世子查一下伤势,顺便,看看有无内伤。”这糕点治病人的胡言乱语,有没有可能是被车撞伤时伤到了脑袋?
无声,清规心一慌,又道:
“从杭州府志户贴来看,姜老板的发迹确是从殊姑娘来到杭州之后的开始的,殊姑娘才是幕后真正金主也不无可能。她跟世子说的事匪夷所思,是否另有居心,属下会再查。”
仍然无声,但,王爷的脸越来越黑是怎么回事?
“我爹已向京中管事发信筹银,相信很快就可解银钱困境。”
安定王朱沐恩咬着牙,恨恨地道:
“那些都不重要,你倒是说说,这蟑螂是什么时候有的?”
杨梅岭,万象寺。
万象寺是杭州最有名气的三所古寺之一,其它两座灵隐寺、法喜寺香火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