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以昱来到湖心亭,他穿得很随意,一件蓝黑色裇衫再配上一条米白的色松身长裤。不过,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能穿出高尚的品味来,头顶一个深蓝色鸭嘴帽,再带上黑色的口罩。
幸好湖心亭只有她一个人,虽然看不见样子,但是这奇怪的装扮,还是很引人注目。
他双手交叠胸前倚在亭柱凝视着她,眼睛半弯,即使隔着口罩,晓晨也想像到他的笑容。
“怎么偏要下来,我上来找你不就行了。”
“晚上了,一个女子在公园很危险。”
他们已经四天没见,反正以昱就是很忙,她都是隔几天才见到他一次。
“我又不是没试过晚上回家,也不是小女孩。”
“以前的事,我不知道就算了,我要是知道又能做到,就一定会做。”
亭里昏黄的灯光照在以昱身上,晓晨看到他认真又严肃的眼神,心里一阵悸动。
“走吧。”以昱双手插裤袋,以头点了点前面的灌木丛由碎石铺成的小径。
小径人烟稀少,偶尔会遇见一、两个人,有些人会望他几眼,有些人则完全没有注意,这倒让晓晨放下了心。两人一起在黑夜中散步,凉风轻送,使夏天的燥热消退了不少,夏蝉低低鸣叫,稍早前下了一阵骤雨,枼片还残留着水珠,到处轻飘着若有还无的青草味、花香味和泥土味。
从小径通往林荫大道,两旁种满整齐排列的海棠树,五步一棵,路灯也较多,比小径明亮很多,晚风也较大,叶子都沙沙作响,而晓晨及肩的长发也随风飘扬。
“晓晨,妳可以留在上海吗?”以昱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她说。
“嗯?”晓晨眉头轻抬,样子有点不知所惜。
“逸凡回去上学后,妳可以留下来陪我吗?”以昱拉下口罩,直视晓晨。
“我??”她垂下头,双手紧紧交握。
“妳记得我以前演的那个舞台剧吗?”
“《爱妳如昔》?”
以昱点点头说:“最近又有人拿着这个剧本找我演,这次是男主角。我重温了剧本一次,我不想像剧中的男女主角那样,只因为畏惧外界的目光,而裹足不前,白白虚度了二十年的光阴。”
晓晨抬头凝视以昱,在他眼中看到了深思熟虑,还有以往所没有的坚定。
“这五年我试过和其他人交往,可是都没有当初与妳一起的悸动。晓晨,我现在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也弄清楚了对妳的感情。”
“可是,我??”
“逸凡什么都告诉我了,妳和方老师根本没有婚约,这些年妳都没有再谈恋爱,妳根本没有放下我。”
“这小子真是的??”晓晨尴尬的侧开头。
“晓晨,留下来吧,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他轻轻的牵起晓晨的左手。
晓晨低着凝视以昱宽大修长的手掌,并没有反抗,对于那个舞台剧的剧情,她记忆深刻,二十年真的是很长的时光,真的要用这么久来向其他人证明爱情这东西是不分年龄的吗?
他和她,原本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神奇的一次又一次被编排在一起,晓晨也不得不相信缘份的奇妙,而且经过了五年,她不再是那个自卑又自怜的莫晓晨了。
方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话语在她耳际响起:“一个用心照顾孩子的母亲,一个靠着自己的能力赚钱的人,一个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仍然努力追随梦想的人,不但不卑微,而且很伟大,很值得敬佩,妳不要因为自己的工作性质,就觉得自卑,若然没有妳们这些人在后方打理家务,那些人又怎可以在前面冲锋陷阵呢?只要对这个社会有贡献的,都是一份值得尊敬的工作。”
记得那天,她刚被一名客人的酸言酸语气着,说她工作态度不好,整天摆着一张臭脸。因为那天她刚好生理期来,强撑着不适在工作,真的不太想搭理人。
然后,去到方老太太家,她一开门就问她发生什么事,方老太太的慈祥面容,让她想到了母亲,她还未进门就哭了起来,像小孩一样的哭着,将自己这些年来的郁结也说了出来,觉得自己很卑微,被生活的重担牵着走。
于是方老太太也说了自己的经历,她丈夫也是在她大约三十岁时离世,那时她的孩子还小,只有两岁,幸好她父母健在,替她照顾小孩,她便开始教琴,后来继续进修,最后在便在华阳音乐学院开始做讲师,然后一直到退休。
“说起来,妳比我更能干,我还有父母依靠,而妳真的是单打独斗。”方老太太流露着欣赏的目光,“那时听到景兴提及妳的事,说逸凡无法去乐欢舞蹈团学舞,他感到非常的惋惜,我刚好认识他们的理事,所以就推荐了逸凡拿奖学金,也对景兴说,要是有什么事,也尽力的帮妳们。”
从此以后,她将方老太太如母亲般的敬爱,也以她为目标,努力的增值自己。
这些年在得到方老太太和方老师的肯定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