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本来这等热闹之事人就爱看,如今一瞧还有这英雄救美的桥段,顿时纷纷回头望过去。
只瞧见一青衣纤瘦的少年人眉眼掀着,盯着那拉扯解红拂之人,很有些跋扈之意;
他身边是个玄衣颀长的青年人,身形是中原人里罕见的高挑,宽袍大袖的,头上也戴着帷帽,瞧不清面容。
那男人还想耍横,可是看着二人衣着服饰非富即贵,不愿招惹是非,连钱袋子都没捡,拉着胡姬便跑回酒肆去了。
解红拂今日身份不便出手,尤其是察觉到那玄衣的男子虽一身清流名士的打扮,宽袍大袖下却隐隐藏着一股隐而不发的力量之后,她更是放轻了呼吸。此人身上的衣裳剪裁得十足宽大,可他的身形却显而易见的精悍,尤其臂上的肌肉便是不出手也硬梆梆的,必是练家子。
解红拂要进左相府谋求甚多,今日的身份便不可露出任何端倪为人察觉,于是她压下了自己所有内力,颤巍巍地翻身下马,娇弱地朝着二人盈盈一礼,故意掐着一把嗓子,细声细气又十足怯弱地说道:“多谢二位公子相救。”
青衣的那个吊儿郎当地笑了起来,看自己身边人一眼:“你该谢谢他才是。”
解红拂并不意外。
青衣少年几乎没有内力,方才那一击绝不可能是他所为,那便必是黑衣那个了。
她一举一动都按着淑女的模样同他们道谢,一板一眼的,看不出任何打眼之处,别人也不曾挟恩图报,黑衣那个甚至几乎不曾开口。
直到解红拂要翻身上马,那马儿偏偏不大配合的时候,才听得那人说了一句“小心”。
他的手下一动,河堤边原用来乘凉的一块儿青石凳边便被他以内力挪至解红拂的身边,想来是做个踏脚石之意。
解红拂看着石头,忽然想起一个人的肩。
少时她体弱,便是小马她也爬不上马背,凳子她又不敢踩,唯恐摔落,于是那人就这般俯在她的身前,令她踩着他的掌心,踏着她的肩头,扶着她一步步上马。
她闭了闭眼,将那些应当随着晋元血案一同埋藏起来回忆全塞入脑海深处,再次道了谢,不甚灵敏地上了马背,慢吞吞地走了——好在她少时确实是个体弱多病上不了马的身子,也知道这病歪歪的模样究竟是如何的,还真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意。
没了热闹可看,周遭的人一下子都散开了,青衣看着解红拂离去的方向,一挑剑眉:“多少女子入不了你的法眼,想不到你竟好这一口。只是这样怯弱,怕是给你塞牙缝都不够。”
玄衣的青年没接话,他的目光落在解红拂纤细的背影上,微微皱了皱眉。
一点儿也不像。
却也难免太像。
尘封这样多年,又好似始终横亘眼前的彼时当年,顿时如山海风雪一般涌来。
到底意难平。
*
解红拂没有着急离开。
怯弱可怜的少女是走了,可进了鱼龙混杂的酒肆,她再摇身一变,便是衣衫翩翩的少年人。
国朝强盛,青楼楚馆胡姬酒肆白日里也十分热闹,解红拂要了个临河的雅间儿,点了个乐姬为她弹琵琶。
她身量娇小,做男子打扮也不过像是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年,那乐姬知道自己伺候不了这般年纪的公子哥儿,索性安安分分地弹着曲儿,见她的目光一直隔着雕花木窗看着河对岸的左相府,便随意调笑两句:“公子这般看着左相府,可是想去做左相门下的客卿?”
见解红拂不曾说话,却也没有阻止之意,她便自己说起来,省的周遭气氛太寂寥:“若是旁的府邸,还好说一二,这左相的门第实在是高不可攀,萧大人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小可我见过自投上门的能人异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有一个能成的……”
左相萧珩之的事情,便是酒肆的歌舞乐姬都知晓得清清楚楚。
萧珩之何许人也?
陛下宠臣,入朝不过三载,便稳居左相之位三载。
此话简单,可陛下年老,日渐多疑,不信太子,偏立宠臣——而这宠臣,可不是那样好当的。
陛下壮年时励精图治,厉兵秣马,实乃一代枭雄,如今烈士暮年,依旧壮心不已,朝堂权势依然尽在掌中。
故而陛下身边宠臣,得宠信时便乘风而起,但稍有不慎失了圣心,便是抄家斩首之局。其中权势最大,风险亦最大者,便是左相之位。
陛下自十五年前,便将丞相之位一分为二,其中左相不属京官,直听天子命,统领整个刑部与大理寺,上监下察,权倾朝野,连北镇抚司都在其后。
而此职位,位高权重,也同样如履薄冰,陛下年老体衰,喜怒无常,时常朝令夕改,在萧珩之任左相之前的十二年里,从未有一位左相任职超过三月,大多都落得个抄家流放之境地,却唯独这位萧左相,连任三年,沉稳至今,仍受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