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九年二月,明瑞申请接眷常驻伊犁。皇帝在养心殿看到他的折子,不由失笑,道:“明瑞如今年纪渐长,也学着那些老油子们的腔调了,说什么自己将来带携眷常驻伊犁,就会远离朕膝下。若是自己亲自来接眷,则有机会见到朕,不但能缓解相思之心,还能够多听朕的教诲。这猴崽子,打着朕的旗号,其实是想念自己老婆想急了罢。”
给皇帝伺候笔墨的是新入宫的宁常在,年纪才一点点大,伺候皇帝的时间也短,一时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接口。皇帝瞥她一眼,心下已经了然,便挥挥手道:“下去罢。”
宁常在跪安之后,皇帝在明瑞的折子上批了一个“准奏”,才放下笔,自语似地说:“回来也好。”
虽然明瑞远在伊犁,但皇帝透过他折子上的只言片语也能明白他这个总统伊犁将军当得非常辛苦。一来他年少开始就做侍卫在御前行走,之后就从军,平定大小和卓之后也没什么时间学习处理政务,经验不足。况且南疆初定,一切事务都没有经验可循,这孩子估计是摸着石头过河,自己心里也忐忑得很。二来他年纪还轻,那些南疆的参赞大臣,办事大臣们以年长自倨,往往不把他放在眼里,导致他的命令有时候甚至不能下达,他这个封疆大吏,已经有了一丝被架空的风险。
底下的参赞大臣阴奉阳违,皇帝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也存了考量明瑞的心思,他想看看,以明瑞的资质,到底能不能坐得稳这个位置?他究竟够不够资格做富察家第二代的领军人物?
要是他能像傅恒一样就好了。皇帝心中微微一叹,傅恒亲往金川督战的时候,也只有27岁,但是他做得那样好。在讷亲,张广泗平叛不利被处死的时候,傅恒主动请缨,不久就传来大军攻下金川数座碉楼的奏折,继而金川土司畏死乞降,历时两年的金川之役宣告胜利,皇帝怀着激动的心情将他封为一等忠勇公,还给富察家立了宗祠。向百官大臣们宣告了傅恒在朝堂上,在皇帝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之后的傅恒也没让他失望,乾隆十九年,阿睦尔撒纳率残部投降皇帝时,他提出趁准噶尔内乱,一举联手消灭准噶尔汗国。正值盛年的皇帝听后很心动,于是召集群臣商议。然而圣祖和先帝之前两度对准噶尔用兵,均损失惨重,尤其是和通泊战争,京城八旗家家披麻戴孝的惨象还在眼前,因此群臣均心有戚戚,朝堂上顿时落入了一种古怪的安静中。就在皇帝失望头顶之余,刚封为一等忠勇公的傅恒挺身而出。皇帝还记得那一天的情景,傅恒从议论纷纷的朝臣中走出,向他作揖行礼,郑重道:“臣傅恒言:如今准噶尔恰逢内乱,阿睦尔撒纳又率部落来投降,正是消灭准噶尔汗国,平定卫拉特蒙古,一雪两度用兵之耻的最好时机。”
皇帝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这位小舅子,而傅恒也趁机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皇帝,他的眼睛真是明亮,好像划破夜空的流星。四目相望之下,傅恒嘴角微微勾起,转瞬即逝的笑容中带着无与伦比的骄傲和自信。他清晰,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入皇帝耳朵“皇上若是放心臣,便将此重任尽管托付于臣,臣一定尽心竭力办理此役,不让皇上失望。”
最终皇帝也没有让傅恒去平定准噶尔的战役,他心中明白,准噶尔汗国有西域“小霸王”之称,虽然正逢内乱,但是仍有能征善战之兵近十万,况且他们士兵普遍配有“赞巴拉克□□”和“骆驼炮”等先进火器,对战清军的鸟枪已经陈压倒性优势。这次统一之战肯定凶险万分,他怎么可能真的让傅恒上场,万一有个好歹,他怎么和早早过世的元妻交代。
想到过世近二十年的原配妻子富察氏,皇帝的心里好像下起了一场哀愁的雨,富察氏真的是一位好妻子,好皇后,既有威震六宫的手段,又有孝顺贤良的美德,堪称完美的皇后典范,可惜过世的太早了。继她之后的蔓蔓其实从各方面都不如她远矣,但是当时他还是捧着蔓蔓走上了皇后的宝座,也提拔她的家族,给予他们恩典,可是为什么蔓蔓总是不知道满足?她已经得到太多东西了,她还想要什么呢?
皇帝叹了口气,又批了一份折子,唤来李玉道:“朕今日不翻牌子了,去长春宫坐坐。”
长春宫是先皇后富察氏的寝宫,皇帝在富察氏崩逝后,下定保持长春宫一切摆放用品,自己时常去对着长春宫那张孝贤皇后的画像睹物思人。这点李玉心里清楚,他想起来昨日皇帝还答应皇后要去翊坤宫用晚膳,如今又下了这样的命令…他思绪转了转,决定不再提去皇后宫里用膳的事情,转而让人去敬事房知会一声也就罢了。
翊坤宫里,皇后正在给小厨房新做出来的“雪玉糕”点上酸梅酱做搭配。她拿着小银勺在那白玉似的糕点上一抹,玫瑰色的酱汁在晶莹的糕点上打转,很是好看。她很满意的停下手,和旁边侍候的宫女笑着说:“等万岁来了,就把这个呈上去,他应当会喜欢。”
这时候敬事房的徐公公进来,对皇后打了个千“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皇后点点头,示意他起来回话。徐公公弓着身子,半低着头,道:“万岁说今晚去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