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回,我那时那么信他,他随口就能糊弄我。认一个妾室的娘做母亲,是耻是辱,但他当时就惩治了她替我报仇。你外祖读书多,重规矩,那会我坚持要替老货守孝。你爹不让,说她是嫁出去的,就不算是粟家人,他哄着我吃肉,带我走远了去听戏。唉,细数从前,再想计较也计较不起来了。”
春秧半边脸贴着女儿的腿,半边脸压在母亲膝头。她蹭了蹭最亲最爱的两人,带着哭意说:“是啊,从前是从前,往后我们好好地过。”
“嗯,别跟你爹说这些话,我们也瞒几年再告诉他。”
春秧破涕为笑,脆声应:“好!”
院门口的翁婿对视一眼,无声笑了。
夫君藏了几匣子宝贝,爹挖了罪臣的窖,他们出去一趟又一趟,院子里的木箱越堆越多。
这动静一大,隔壁那家的婶子又来串门了。
春秧大大方方说:“老家的地让恶霸给占了,赢了官司,那家耍赖,不赔银子,只拿些瓶罐碗碟来抵账。乡下卖不出去,又因得罪了小人不敢留,把家当都搬了来,打算过两日到集市上卖一卖,换点米粮。”
这小娘子是个吝啬的,从来没有要给邻里好处的意思,明说了要拿去换米粮,怕是不会送了。这乡下都卖不出去的东西,要花钱买的话,自家也看不上。
这婶子看占不到什么便宜,悻悻地走了。
她家没什么产业,靠男人挑担贩点零碎玩意过活,这两年卖不动,坐吃山空,撑不下去了。霙州没了福王府,经商的人都要跑,往后也不会有多大起色,盘算来盘算去,还是卖宅子回老家靠谱。
春秧怕她漫天要价,托松秋来买,自己还是那个穷酸邻里,在人搬走时,抠抠索索地拣了两个小瓦罐送她。房子一到手,他们立刻去接了云姨和小弟弟来。云姨起初不肯麻烦他们,听她说是鲁源置办的宅子,且过阵子就会回来陪她们,忙不迭答应了,当即就走。
卖房的价钱给得公道,西边这户也追着问要不要再买一处,再后来,陆续又有人问。
春秧萌生出一个念头,和家里人商量:“横竖不差钱,我想都买下来。从前后巷里住着的那些街坊,老家怕是没有田地,日子不好过。这些屋子空在那可惜,要是他们肯来安置,不如借给他们住。”
齐椿第一个点头,李秀荣犹豫了片刻,说:“这么些年了,枣子该长好了,可这生意还没成器。你们到外头去看看,做这个活计行不行得通?光有房子住还不行,总得有个营生。”
粟骞笑道:“这个不妨事,我心里有些主意,保管叫他们衣食无忧。”
春秧愁道:“天南海北的,我们只熟那几个,别的,又该上哪找人?”
粟骞刚一抬手,齐椿就将纸笔送到了他面前。
翁婿如此默契,娘女两个实在好奇。粟骞忙着写字,齐椿帮着解释:“爹查过他们的底细,记下了。”
确实是这个一家之主会做的事,于是母女俩只剩了操心名单一事。
“徐家,不找徐家,章金花就是粒老鼠屎,我可不愿意再看见她!”
就冲她家议亲时回回要踩春秧这事,李秀荣能恨她一辈子。
粟骞应:“好!”
春秧想起旧事,咬牙说:“还有童家,我讨厌他们的为人。”
齐椿应:“好,跟她家交好的魏家一并除掉。对了,徐茂岳家被人洗劫一空,如今窝在溯州,靠着亲戚接济。”
三人一齐看向他,他笑笑,解释道:“那时闲来无事,我也顺道探了探。还有刘家,这刘翠霞……”
母女两个齐声喊:“不要!”
“好。”
菜油巷渐渐变得热闹,从前开在巷口的杂货铺支起来了,松秋一家搬过来,挨着杂货铺开店,既卖竹椅竹帘竹篮,也卖风筝糖画。
巷子里这些人,分作几派做起了生意:一队跟着鲁源收枣卖枣,一队听粟骞调派卖洋货,一队手持通关文书,往鹭南做粮食买卖。留在家里的妇人照粟家给出来的古法炒制茶叶,也是一个进项。孩子们免费上学堂,洪泽胆小,做不了官,中举之后,特意找来,在这做个教书先生。他娘的嘴变干净了,说话也和气,总算有人愿意上门给他做媒了。江秀才从北边赶来,管着学堂诸事,还兼了看病开方的活。
董家、唐家隐姓埋名,一直没音讯,只能作罢。
霙州经济颓败了几年,渐渐有了起色。
齐椿还有几州没走完,家人都支持他继续探路。娃儿还小,春秧把她托付给几乎不出门的爹娘,要跟着夫君去。
齐椿有些歉疚,想劝她留在家。
“我会常回来看看的。”
她不肯,凶道:“说好了一步不离的!你想背着我出去逍遥?”
齐椿笑着认错:“不敢不敢!”
风筝侠两人一体,走一个地方,跑回来看看爹娘女儿,过了节再出发。这比他独自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