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再说。你去歇一歇,我们今晚就启程。”
春秧仍牢牢地盯着他。粟骞软了语气,哄道:“爹说过,再也不骗你。你要是不困,那我们即刻就走,爹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霙州所有的事。”
春秧就怕他们趁自己睡着偷偷地走,怕他们像春生一样,留下一张纸就再没音讯,因此立即点头。
“好,我们这就走。”
春秧想着:横竖我不出海,那等我办完了事,再去找师兄也不迟。这才正月,离九月还早,能办好的。
于是这节不过了,丢下马车,坐船北上。
春秧头一回坐船,晕得四肢无力,头皮发麻,五脏六腑没有一处是理得清的,一时恶心,一时晕眩,吃什么吐什么,浑身冒冷汗。
粟骞担心不已,同时庆幸又增了一样说服她不跟着走的理由。
因为春秧晕得太厉害,客船一靠岸,四人提前下船,改走陆路。越往北越冷,有些路被冰雪覆盖,容易打滑,走得很慢。十分难走的地方,就停下来打听别的路,不得不绕一段。粟骞用这些停歇的时间,把他做过的事,拣那些要紧的告诉了她。
建粮仓储粮,撇开府衙,越界赈灾建名望;荒山翻种,找出铁矿,建冶庄打造兵器;重用良将之后,领兵操练;广纳流民,男丁充军,女眷耕织;本地文武官员,让太后指定,用的全是自己人;与相邻几地交好,来往密切。
这全是藩王不该管的“闲事”!
九旒冕丢了,不往朝廷上报,抓了工匠偷偷补一个,还有越制的凤冠,一次造了三顶。
春秧听得心惊,十分抗拒这样的真相。
粟骞耐心解释:“春秧,藩王袭十代富贵,奢靡狂妄,娶妻纳妾,生子一堆,又要袭爵分封。如此累积,其数之重,使百姓苦不堪言,是国之毒瘤,不割难以安民。削了其他,单留这一个,难堵悠悠众口。一动他,太后必要闹个天翻地覆,郝家也不会罢休。再者,王爷卖官鬻爵,养出一众贪官污吏,他为百姓做的只能算是皮毛,刮的却是百姓的血和肉。”
春秧垂下头,痛苦地问他:“国库空虚,给不起封赏,那可以改了规矩,悠着些给,安排些正经事让他们去做不行吗?王爷一开始做错了,皇上立刻下旨申斥,或是惩罚,让他知道错了,牢记教训永不再犯,这样不就好了?”
“不是没人弹劾,这些年,从来没停过。唉,有太后在,谁也动不了他,反倒赔进去许多沥胆堕肝的好人。”
“皇上没有骨气吗?就因为怕被骂不孝,就不敢做正确的事?孩子顽劣,家人不好好教导,只一心盼着他或者故意勾着他去犯大错,让人深信他本性是坏的,是邪恶的,与他们不相干,借此做个了结,给自己留个好名声。难道这样做就对了吗?”
春秧能想到,他未必没想到,曾经有很多次,想过正经规劝,然而,总有事情推着他一错再错。
这天下的荒唐事,全是他们这些聪明人干出来的!
粟骞无言以对,只能喃喃辩解:“造反成不了的,这里边有许多猫腻,撤藩要紧,但最要紧的是不使生灵涂炭。他想起兵造反,恐怕连霙州地界都出不了。”
他们领命而来,自然不会真的促成福王造反。春秧知道成不了事,但她更知道一旦喊出了“造反”两字,就是不可赦的重罪,牵涉甚广。
福王会怎么样,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那里边还有她关心的世子妃,罪臣家眷,不会有好下场。小珍她们怎么办,后巷里的人呢?
还有他,他的将来……
皇上明知道霙州做着这样的事,为什么还要把他召进京?会因为看重他,从而放过福王府吗?
“春秧,春秧……”
春秧回神,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个比她以为的更“厉害”的父亲。
“春秧,对不起,爹……”
“你为你的大义,我不懂朝政,对外边的事知道得太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粟骞重重地叹了一声,回头望一眼远处的马车,哀求道:“爹不求你谅解,爹要拜托给你的事,就是请你尽力去帮一帮受这事牵连的人。我曾请求上边要对那些不知情和没参与的人从轻发落,他答应了,但我知道,上意未必能下达。难免会夹杂一些奸佞小人,要在里边捣鬼,后巷这些人,能躲过流放,也逃不出一个发卖的结果。春秧,褚邦就要死了,皇上要将褚懂的根削断,以褚邦身染脏病为由,有意要将他从玉牒中除名。福王不一定看重这个儿子,但他忍不了这样的羞辱。我捅的马蜂窝就是劝阻他不要起那个意,福王大怒,可见他怀恨在心,不了不休。”
“爹想阻止他,想拖到太后死去,拖到洞悉的事定下再说?”
粟骞欣慰地点头。
春秧轻叹一声,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一半。
爹没有那么坏,他虽照着皇上的意思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但他并不愿意见到那样的结果。他从来没想过要牵连无辜,甚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