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没有从前那种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心痛、颓丧。他喃喃地说着自己喝醉酒,被二叔坑了,被人钻了空子,好在及时清醒,没有错到底。
春秧转回头,用空着的左手去抚胸口,那里空荡荡的,有一种钝痛过后的麻木。这只手垂下去,帮助右手,将做到最后一步的鞋,一只一只扔过去。
“春秧,我没有碰她,刚挨到我就清醒了,我没有对不起你。”
他一直盯着她的脸,没留神她在做什么,这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见灶膛里塞着两只不断冒烟的鞋。
好好的,烧鞋做什么?
春秧走出来,直视他,一字一句说:“我提醒过你,喝酒要有节制,要提防他们那些人,你应得多好。我要说的话,全都说完了,我能做到的,都做了,然而不行就是不行。你给我的东西,我送了回去,我给你的,我也讨了回来。从此两不相欠,正好。”
“什么,什么欠不欠的?”
他看向她双手,碧玺珠串不在那,他突然想到了那件要紧的东西,垂头在身上一阵掏,翻了半天也没摸到它。
糟,掉哪了?
等他抬头,她早就不在原地了,那扇门,又关上了。
三叔说的那套“刺激”的法子,并没有奏效,扮可怜示弱没用,表忠心也没用,她不是爱吃醋吗,为什么不闹了?
再次铩羽而归,褚懂沮丧又挫败,回府直奔祥泰院。
他还没开口,方蕴齐先指了门口的箱子说:“来得正好,东西都在那,你自己去扔。”
褚懂往左一看,箱子开着盖,最上边正是那件比肩褂。
他又急又恼,气道:“女人就是麻烦,为一点小事,非要闹个天翻地覆。”
他这话音刚落,方蕴齐的耳光已经扇到了他脸上。
“男人就是贱!”方蕴齐盯着掌心,嫌恶地甩了又甩,接着说,“我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来的?”
褚懂被她这么一刺激,僵住了,愣愣地问:“你是我娘,为什么你也要这样说我?”
“你做得,别人说不得?”方蕴齐气笑了,指着门口说,“横竖你那个好爹活不了几日了,你早日作死,跟着去做个伴也好。嗤,蠢就算了,还要犟,把证据摆在你眼前,你还瞎。你问我为什么,我还要问你为什么。行了,别浪费我精力,滚出去!”
褚懂不肯滚,赖在地上不走,不停地追问为什么,到底哪儿不对。
白芨慌慌忙忙跑进来,大声禀报:“小姐,前边传了信来,宫里有旨,宣世孙进宫。是皇上下的旨,让即刻进宫!”
屋里的人齐齐变了脸色。
往年都是太后娘娘的旨意,这一回是明晃晃的圣旨,天使?初二这日到本地,也就是说年前已经动身了,这样很不寻常,一切都指向了先前有过的猜想。
乔奇正回来说了半句,乔夏说给春秧听,其实不必他报信,巷子里,四处都在谈论这个“喜讯”。福王府将要成为龙兴之地,到时不说迁都,少不得要大动土木,大行赏赐。到那时,他们这些王府旧人,都能跟着水涨船高。
据说接他的队伍浩浩荡荡,乔夏跟去看了热闹,春秧不肯去,留在家里学做丸子。
小珍来了一趟,送了一封信。
春秧道了谢,没有拆,把它交给了李秀荣。李秀荣帮她看了,很为难地说:“他叫你等着他,说他会证明给你看。”
证明什么?
春秧失笑,接过来,把两人最后一点牵绊丢进了炭盆里。
痛过,痛过,再痛过,够了。这样也好,渐行渐远,那些遗憾,终有一日要散。
乔夏过了两日又来借钱,春秧忍不住多嘴问一句:“银子有,只是……你没去赌钱吧?”
乔夏愣了一下,知道瞒不过她,老实答:“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我哪敢沾。是翠霞家里出了事,过年都没米下锅。年节开销大,先前给的那几两银子早用完了,她家穷惯了,大伙都躲着,无处拆借,我只好帮一把。”
他好些时日没提这个人,春秧以为两人早就断了往来,没想到还是在这坑里跳。
她犹豫了片刻,狠心提醒他:“她没告诉你,她梳头了吗?”
乔夏又愣住了。
春秧只好说得再直白些:“他们的规矩,做了通房也要把头发挽起来。”
乔夏脸上发红,结结巴巴说:“她她……她跟我……跟我提过,是二爷强逼的,她没有那心思,全是不得已,她一心只想着早点赎身出来。”
春秧知道心伤有多难熬,柔声劝道:“我知道她家重男轻女,父母对她不好。你同情她,我也是,我可以想办法帮她赎身。男女有别,你不要掺和,免得传出去不好听,我去做这个事。”
乔夏毫不犹豫地摇头,他垂下头,用手指抠着青布荷包的边,小声但坚定地说:“不,我不是同情她,我是爱上了她。等我有了能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