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春秧不去买,但他更早答应郝妹妹要去买,褚懂想起那会她说的话,不免有些愧疚。
“爹娘一门心思惦记那些事,哪有空管孩子,全丢给婆子丫头。婆子仗势欺人,小时候受了委屈也不敢说,说了也只会得一句呵斥,那会最羡慕那些被爹娘抱着哄的孩子。后来想通了,这碌碌红尘,图个什么呢,还不如出家清清静静。你呀,千万不要再劝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从前只是点头说几句客气话,从来不知道她背后有这么多心酸。说起来,两人算是同病相怜,天知道那时候他有多嫉妒春秧。他随口安慰了两句,郝妹妹又说:“怪我不该说这些,你别这样,我早忘了,并不觉得苦。只是呀,人生总有遗憾在,我嘴馋,一直惦记着一样东西。”
桌上摆着梅花糕的食谱,褚懂便抢着答了,一见那猪油就知道为何至今是遗憾,拍着胸脯说自己能想法子圆她的梦。
郝妹妹是个心细知道分寸的,特地叮嘱他务必要到粟家走一趟,给春秧也带些什么,还给他装了一匣子豌豆黄带上。
“你要单为我走一趟,一则太浪费,二则我心里不安。粟姑娘是个大度的,你也不能胡来。要是不能去,你就当咱们没说这话,我让碧丝多练几回就是了,总能成的。”
这姑娘心细如发、通情达理,自己言而无信,岂不是和她家里那些人一般货色?
褚懂越想越愧疚,灵机一动,想出个好主意:打发川谷出去跑一趟。川谷是王爷拨给他的人,办事最老道,这活派给他,靠谱。
因为做了这心虚事,他不敢再往那块去,不过,他又担心春秧真的受委屈,特地叫沉香去崇福院外东廊门那蹲着。
他没眼花,沉香连守了三天,回来都说郝姑娘十分勤勉,一早就进去了,比粟姑娘晚走。
褚懂隐隐有些难受——春秧啊春秧,我对你一片诚心,你怎么这样不放心呢?
这样想着,他挤出空来粟家,忍不住探了半句:“春秧啊,你在里边还好吧?”
春秧点点头,歉疚地说:“先前没学过,久了难纠正,恐怕还要再耽误一些时日。”
她啊了一声,猜他是担心自己受委屈,忙说:“虽说郝姑娘没来,但嬷嬷和善用心,并没有不妥。我知道必定是你操了心,我领你的情。”
褚懂有些失望,但看着这张好看又纯净的脸庞,这脾气就像半燃的草棍丢进了冰雪里,滋一下就熄了火,怎么都恼不起来。
没准只是进了院子,没往嬷嬷跟前去,那两头都没撒谎,全是他误会了!
嗯嗯,一定是这样。
又过了两日,他莫名想起此事,心血来潮,决定过去看看。
没人通传,他走得又快,进到崇福院,院子里安静,守门的丫头打着哈欠,慌慌忙忙行礼。他没搭理,快步疾走,直奔西厢。
西厢里,春秧正纳闷呢,学得好好的,外头雀儿欢唱?,原本安安静静的里屋突然钻出来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眼带挑衅看她。
院子里有脚步声,春秧来不及发问,门口打帘的丫头已经在行礼了。
“世孙金安,里边正忙呢,请世孙稍等,待奴婢通传一声。”
春秧瞬间明白:这就是那个“好”妹妹!
倘若真是个好的,何必鬼鬼祟祟躲在屋里,断不至于那么巧,他一到,她就冒了出来。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她选择了先发制人:“这么巧,你也来了,正好做个介绍,想必这位就是郝妹妹吧?”
褚懂讶然,一时没回过神,看向了郝歠菽——这么多天了,就算没有同时学艺,难道没打过招呼?
郝歠菽有那么一瞬的为难,随即“勉强”笑道:“正是,这么久了,还没有人正经引见,不合礼数,咱们重来一次。”
春秧十分确定了此人是奸非忠,看向穆嬷嬷。
穆嬷嬷本该配合郝歠菽的,她动了动嘴,猛然想起上次吃的苦头,故意迟了一瞬,才含含糊糊说:“郝姑娘身子不好,方才在里边歇息。”
这话像是不得已扯出来的谎,褚懂看在眼里,更是不解。
春秧转过来盯着他,用眼神质问他:你信我,还是信她?
褚懂哪有胆子质疑,决定睁眼睛说瞎话:“怪我,是我办事不周。春秧,这位就是到我们霙州来做客的郝姑娘,歠菽妹妹。你们年纪差不多,得闲了一块说说话,解解闷。”
春秧满意地转头,看向郝歠菽。
这狐狸精道行实在高,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郝歠菽心里虽恼,但更多的是兴奋,她最喜欢的事就是迎难而上,要不然,也不会在一众姊妹里脱颖而出,被娘娘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她笑盈盈地说:“正是,常听哥哥提起,而今得见,三生有幸。”
她眼里有些许委屈和不解,但顾全大局,大度地配合他们玩这处“初识”的戏。褚懂看在眼里,又生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