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骞回来得比他预想的要早,绿豆汤还在锅里煮着。
春秧着急,抓着糖罐就往里倒。
褚懂看得目瞪口呆——难怪粟先生只喜欢吃她煮的,这哪里是绿豆汤,分明是绿豆糖。
春秧把罐子放下,焦急地说:“你帮我盛出来。”
她冲出去找爹,褚懂看着锅,很想往里边兑两瓢清水,不过,他没这个胆,找出大陶盆,一勺一勺舀出,端到外边来。
春秧看他一眼,褚懂自觉去拿来一摞饭碗和小勺。
春秧盛出一碗,不停地翻搅。
这是给她爹预备的呢。褚懂酸溜溜地想,转头看向还在擦脸洗手的岳父大人,赶忙收起心思,讨好地说:“我来扇一扇。”
春生抓着大扇子坐在门边给大家扇风,褚懂掏出纸扇,对着春秧和面前的碗扇。
粟骞转身看到这一幕,笑道:“你家那位王大人,有点意思!”
褚懂乐了,笑着问:“先生,这究竟是怎样回事?妹妹和婶子在家着急得不得了呢。”
粟骞盯着他,冷声问:“是你告诉的?”
“不是不是!”
春秧忍不住帮他说话:“爹!你要办这样的事,不该瞒着我们。方姨不知内情,全是为了我们好,冒险丢下差事跑回来报信。”
粟骞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迷途知返,往哲是与。”
春秧抓紧说:“爹,方姨恐怕要沾上麻烦,这可怎么好?”
这话就不是说给爹听的,爹看向办事的人。
褚懂立刻挺直腰板说:“这事让我来,我那院里少了许多人,她想做哪样都行。”
“好!”粟骞在他对面坐下,轻描淡写地说,“你母亲那样精明,怎么你……”
褚懂的脸涨得通红。
春生插一句:“他才活多大。”
粟骞点头说:“也有理。今儿这事,多谢令堂相助,要不然,还要多折腾一会。你回去以后,别忘了代我致意。”
“好。”褚懂咳了两声,又说,“我记下了。”
李秀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在桌下悄悄掐粟骞。
粟骞故意大声“哎哟”,李秀荣窘迫,春秧偷偷笑,褚懂也想呵呵。他怕岳母尴尬,拿扇子猛扇,盯着那碗说:“还差点冰。”
粟骞闹够了,不敢再招惹娘子,抓紧说:“暑天也不可贪凉,这是好东西,你们也尝尝。”
褚懂胡乱应了,起身去打了半桶井水,倒一些在洗菜的盆里,将陶盆放进去湃着,得了岳母一句夸。
帮工在厨房忙活,春生起身,将通往那边的门带上了。
这会没谁有心思喝热的绿豆汤,都巴巴地等着粟骞解惑。
粟骞清清嗓子,先吃一口甜滋滋的绿豆汤,这才说:“她一直等着拿我,我看她近来闲得很,就给她送去了。”
他看向褚懂,接着说:“你那个爷爷,性子九曲十八弯,有些事,顺着耳朵听不进去,听进去了也不会办。得先磨一磨,让他自己想透了才好说。”
李秀荣举起“勿求人”,他拱手讨饶,抓紧说:“我不认罪也不辩解,他就会想:这里边势必有不可言说的内情。他性子急,非要刨根问底不可,一个劲催我,我偏不说,他就难受。等时机到了,我再勉为其难地说漏一点,再有人证物证,他深信不疑,恨得不得了,总算拿定了主意。”
春秧急着问:“隔壁的事,怎么说才好,真要开棺验尸吗?”
褚懂忙说:“不要紧的,横竖册子上写着他的家眷难产而亡。”
粟骞轻笑一声,说:“我认了,说人是我杀的,自然不用这么麻烦。”
“啊?”
众人一齐傻眼。
“杀人是大罪,但只要杀的是该死的人,非但不怪罪,还要记我一功。我说我自作主张杀他,是为了隐藏一件旧事。”
李秀荣催道:“到底是什么事?”
王爷总不至于是为了护着她家这个,要承办自家的王妃。
粟骞摇头说:“一些陈年旧事。洞悉,这事你心里要有个数,回去问你娘。”
“哦,好的。”
晚饭有苦瓜,还有甜得腻死人的绿豆汤,舌头在苦与甜两头来回奔,实在奇妙。
帮工做完活就走了,褚懂也该回去了,磨磨蹭蹭到门口,一步三回头。春秧干脆躲到书房去,追着爹问:“爹,是不是……”
她用手指在桌上划了一个妃字,接着说:“那女鬼?”
那位贵为王妃,寻常小事动不了她,除非牵扯的人和事,也十分要紧。
粟骞惊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春秧小声说:“爹和乔二叔说过一回。”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粟骞又惊又喜,笑道:“你能有这份细心,爹就放心了。不存害人之心,但凡事要防个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