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说:“那行,你去把他们都叫上,我在这守着,省得他悄悄溜了。”
“爹,要小心呀!”
“好嘞。”
春秧一落地,立刻跑回自家院里,挥着双手招呼他们:“快走快走,我爹打前阵去了。”
齐椿放下石锁,拍拍手,在汗巾子上擦了擦,大步跟上来。
一行八人站门外,其中还有个笑面虎粟马屁。鲁同怀惊了一跳,刚要行礼客气一番。粟骞抢先道:“奉祠大人是官,应当熟读《大闳律》,粟某特来请教,延闳?增令第九十一条,做何解?”
鲁同怀日夜浸酒缸,只记得一条律令:杀人偿命。粟马屁嘴上称他是官,话里却无一丝敬意,那眼神,分明是蔑视。
他心中不忿,面上却只能客客气气道:“这……一时半会难说清楚,家眷尚未进门,无人收拾,乱得不成样子,不便招待,实在是……”
“凌虐子女者,伤而不死,杖刑不等。杀子孙晚辈者,杖八十,充军。”
鲁同怀面不改色,打孩子这事,只要鲁源不认,管它律不律的,谁也奈何不了他。
粟骞也不急,笑一声,靠近了,沉声说道:“凡盗大祀神祇御用祭器等物,及盗飨荐玉帛牲牢馔具之属者,多寡不论,皆斩!”
鲁同怀瞪着眼珠子接连后退了三步,突然捂住额头,半垂着头说:“对不住,昨儿夜里忘了关窗,着了些凉,改日再上门……请教。”
春秧隐隐猜出爹使了什么好招数,为了验一验是不是有用,她扒着爹的袖子,对屋里喊:“鲁源,鲁源,跟我们一块玩去,我们少个伴,就差你了。”
粟骞扭头,给了女儿一个赞许的目光,笑道:“常一处玩吧,有个大的看着,我们也放心。”
鲁同怀便知:往后就算想悄悄收拾,也不行了。
他脸色越不好,孩子们就越高兴。等鲁源垂着头从西间出来,春秧上前,拉了他的手,一块往外走。
“我爹买了鸠车,这是新的,可好玩了。春生,对不对?”
“对!”
乔夏最有眼色,早早地占了她空着的那只手,悄悄告诉她:“我那个怕死鬼师兄,刚才溜了。”
春秧四下看看,那个哥哥果然不在了,可她不觉得他是胆小鬼,一点都不像!
“因为人多了太挤,他才走的吧。”
徐茂盯着他们,想说“授受不亲”,又怕他们不喜,只能暗自着急:粟先生啊,你快管一管呀!
可惜岳父大人也是个不规矩的,落在最后和那人又说了两句悄悄话,丝毫不在意女儿被男孩牵手。
世风日下啊!
鲁源比他们大三四岁,自打他娘没了,家里的活都归他,早没了童心童趣,可他知道这些人对他好,这样难得的悠闲也倍加珍贵。
春秧给他绳子,他就牵起鸠车跟着他们跑。竹马鸠车,都有两个轮,虽说轮子一大一小,但全靠玩的人用两条腿带着跑,也算一类。
五人在院子里穿来跑去,洪莺隔着窗子骂:“没王法的穷花子,一天到晚尽吵吵,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值夜的下人不少,王府里有座小院子专供她们歇息,只是大通铺哪有家里舒服。她才得了一两多的赏钱,下了工就跑回来上交。她娘夸了一句好,赶在上工前,朝她叭叭了一会各家的“罪状”。这会她趁大人们都不在,立时要出了这邪火。
春秧客客气气说:“吵着姐姐休息了,对不住。我们进屋里玩吧,爹给我们带了花图,可好看了,我们一块描去。”
“好孩子,这家人不讲礼,别理她。”
高婆急跑出来,护着孩子们往里去。
乔夏扭头朝那边做一鬼脸,洪莺并没瞧见。她见春秧道歉,得了意,愈发轻狂,一手撑起窗,一手拿叉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底下的框,接着骂:“黑了心的王八羔子,有人生没人养,臭老鼠攒一窝,脏脏臭臭……啊!”
那窗子居然碎了,窗棂窗纸碎渣落了满身满脸。她这一叫,嘴里也有,连呸了好几下才干净,想骂人,又不知道该从谁骂起——几个小鬼头早早地跑了西北角,这会都进屋了,离她这,隔着三四丈,且这窗子碎成这样,绝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管他们有错没错,先出了气再说,她刚骂出一个“下作的”,就见斜对面的乔家走出来一个英武后生,又有一个嘴巴利如刃的粟骞从院门口往家走。
都不好惹!她只能憋憋屈屈躲进里屋收拾去了。
粟骞扭头,和乔家门口的齐椿对视一眼,点头。
齐椿放下石锁,主动说:“在下齐椿,乔师傅有事出去了,托我交代一声:请粟先生收留乔夏半日,夜里再来道谢。”
粟骞笑道:“好。齐椿,要不要来家里坐坐?”
齐椿拱拱手,恭恭敬敬道:“多谢先生好意,母亲在家等着,不敢让她担忧,椿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