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有鱼有水,原地提起就不轻松。褚懂要争一口气,咬牙说:“不能累着先生一人,我自个来吧。”
“那行,拎不动了就说。”
褚懂提着桶煎熬,兄妹俩轻松闲逛,叽里咕噜地说着悄悄话,到了街市上,一会喊“爹,我要这个”,一会喊“爹,娘喜欢那个”,粟先生都好脾气地依了她。
四人走走停停,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连他都分到了好几样吃的玩的。到了家,他们的娘远远看见,马上迎过来,一面擦汗一面问累不累,接了东西就说喜欢啊谢的。
褚懂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难得听见粟先生抱怨:“这是你爱吃的,这是春生爱玩的,这些是你娘爱吃的。我出的钱,我出的力,东西都是你们爱的,唉。”
粟春秧笑嘻嘻地回:“爹可以决定爱谁多一点呀,可重要了!”
粟先生这就高兴了。
啊!!!
嫉妒让人疯狂,但眼下他势单力薄,只能落寞地忍辱负重。
晚饭照旧没有正经的汤,褚懂不敢再喊了,混了茶水的饭菜,味道又淡又怪,中午胡乱塞了点,晚饭生怕落在后面要收碗筷,只吃了个半饱。
粟家没规没矩,吃完了饭,下人们干活,主子们一块玩骰子。爹不像爹,娘不像娘,玩起来,各自吆喝、懊恼、尖叫,乱七八糟地吵。
但是……好好玩喔。
一人分二十个钱,玩到月上梢头,傻春生输光了,他娘剩了三个,春秧还有十个。粟先生大杀四方,赢回来一堆。他还好,剩了十六个。
要收工了,他左瞄右瞟,发现粟春秧大大方方将剩下的钱分成两半,一份给春生,一份装进荷包里。褚懂悟了,输不算输,怎么玩都是高兴的呀。
这是钱,会叮叮当当响的钱呢!
他打小锦衣玉食,穿金佩玉,但每一样东西都登记在册,弄丢了要从头查到脚。月钱五十两,可没一个钱是归他使的。这是头一回有了属于他的钱,有十六个呢,哈哈!
粟家孩子洗澡没人管,褚懂头一回自个来,手忙脚乱的,但只要一想起每天都能攒钱,就兴奋不已——这点苦算什么!
洗完了澡,没人催着去早睡。大人歇大人的,下人们走了,小孩子挤在靠窗的床上,讲起了鬼故事。
烦死了,干嘛要说床底下藏着青脸黑牙的鬼,说点狐啊虎的不行吗?
褚懂不敢听,可越是不想听,耳朵就越好使。
“春生啊,天黑了以后不要爬起来往床底下看,要是鬼眼跟你对上了,会摄你的魂。记住了吗?”
“记住了。”
“要是鬼抓了你的脚往后拖,怎么办?”
“用力拔出来。”
“咬你呢?”
“咬回去。”
“它的牙尖。”
“我牙多。”
“要是它抢你被子呢?”
鬼抢被子干嘛?褚懂纠结了,春生哭了,抽抽搭搭说:“被子是妹妹帮我挑的,不能抢。”
褚懂拉起被子,盖住脑袋,瓮声瓮气喊:“烦死了,大半夜还吵,让不让人睡了?”
春秧好脾气地道歉:“对不住了,我这就去睡,你们好好的啊!”
春秧爬下床,推开门,去了隔间。春生牢牢地拽着自个的小被子,嘴里念念叨叨:“鬼啊,不许拉我被子,这是妹妹给我的,不能啊!爹的被子大,你抢他的去。”
啊啊啊!受不了了。
一觉到天亮,管它什么鬼不鬼的,只要睡得死沉,鬼也拿他没办法。可是大肚子嫌今儿进账少,闹着要造反,睡不踏实,迷迷糊糊听见一声铃铛响,褚懂醒了。
屋里没有灯,奶妈妈不在,没有丫头值夜,安静到让人心慌。窗子合上了,只透着淡蒙蒙的光,他往那儿瞧,喝,怎么有个悬空的黑影?黑影有头有四肢,头那缺了两个洞,好似一双诡异的眼睛正在审视着他。他赶紧转头看向身边,笨蛋春生不在,只有一个坟包似的大黑影。
两只鬼!
他想叫,叫不出声,想动弹,好似被什么压住了,胳膊和腿都不听使唤,恐惧在这一刻升到了极点!
完了,我就要被厉鬼咬死、压死、拖走了。有两只鬼,要是争起来,会不会把他撕成两半?那也太惨了!
“别怕,我看过了,没有鬼!”
抓着烛台往这走的春秧,此刻在他眼里,跟天神没两样。
春秧把烛台放好,爬到床上来,摸摸他额头,小声说:“有点儿热,不过不要紧,你要不要喝水?”
褚懂摇头,哀求:“你别走。”
啊,能发声了。
“春生在这呢,不用怕,他睡在外边,能守着你。”
她推推小山包,低声喊:“春生,春生,醒醒,你又坐着睡了。”
“哦。”
春生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