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芒从营地四周汇聚过来,照亮了柳七三人黑衣蒙面、鬼鬼祟祟的身影。帐篷门帘被掀开,顾允和裹紧了身上狐裘,带人走了进来。
柳七现在很尴尬,他知道康平帝与贺问岳关系密切,并不想跟漠北的人起冲突,但自己这副被捉贼捉赃的样子又很难解释。况且他不知道对方是否清楚李昀姐妹俩的身份,不敢贸然说透。
但柳七并未纠结多久,顾允和只扫了他们一眼,按照秦漠的嘱咐,简短地下令道:“都杀了。”竟是连口供都懒得问。
柳七大惊,连忙道:“大人误会了......”
顾允和连个眼风都没给他,转身便走,雪白的狐狸毛像一捧冰冷的雪砸在柳七脸上,凉透了他的心。
兵士得令后干脆利落地挥刀就斩,柳七作为康平帝心腹,特地送到一双儿女身边的暗卫头领,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利落地一侧身,没长骨头似地将腰拧出一个刁钻的弧度,避开了挥来的利刃。
帐篷本就狭小,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兵士们大开大合的路数挥洒不开,让身手灵活如游鱼的柳七三人占了便宜,三两下钻到角落里,砍断了撑帐篷的杆子,将一群人裹进了厚实的油布里。
趁着乱,柳七三人脱离了兵士们的包围,融入了夜色中,又被顾允和派出的人追了几十里地,一直向着与梁州渡口相反的方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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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秦漠与岁始分作两骑,带着李昀和李曦,快马加鞭赶往三百里之外的梁州渡口。
一口气跑出了百多里地,李昀被颠得快散架,也顾不上嫌弃秦漠了,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坐在他怀里,惹得秦漠频频蹙眉。
终于,在李昀快要吐出来之前,秦漠勒马停在了道旁一个废弃的茶棚子旁,拎着焉巴巴的李昀下马休息。
两人刚坐下,后面紧跟着的岁始便抱着李曦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嘴里嚷嚷着:“公子,袁姑娘,二丫不好了!”
岁始这一嚷,将李昀吓得原地弹起,迎上去接过他怀里的弟弟,只见小孩双眼紧闭,满脸通红,触手一片滚热,竟是烧得人事不省了。
李曦虽然看着瘦弱,但自小身体底子还不错,并不常生病。李昀虽说是看顾他长大,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这些琐事,其实并不需要她亲力亲为,有生母江美人留下的奶娘贴身照顾,有太医、宫女、内侍干杂活,姐弟俩虽然是不受宠的公主,但身边伺候的人并不少,这些明面上的功夫,郭太后总还是做足了的,李昀更多的心力用在了两人的安全问题上。
故而李曦这一病,李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烧得这么厉害,得请大夫才行啊。”可这荒郊野外的哪儿有什么大夫,李昀抱着李曦,有些无助地望着秦漠,恳切道:“秦公子,附近可有城镇?麻烦先带我妹妹去找大夫吧,太后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快追上来的。”
生怕秦漠拒绝,她又补充一句:“算我求你了,我欠你一次人情,你想让我怎么还都行,只要我能做到。”
秦漠前世曾与她们姐妹二人同行一年,自然知道这个妹妹在李昀心中的分量,见她如此乖顺甚至低声下气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上前接过李曦,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舌苔眼睑,吩咐李昀:“应该是受了风寒,去拿件厚衣服给她裹上。”
李昀拿来厚衣服将李曦包得严严实实,秦漠又将孩子缚到岁始背后,叮嘱他:“骑慢些,去长林镇。”
秦漠带着李昀跟上了岁始,一路沉默地往长林镇而去。
长林镇并不算太远,半个时辰后四人便到了。这是个小镇,聚集着几十户人家,深夜里家家门户紧闭,只偶尔几声犬吠传出。
下马后,秦漠将岁始背后的李曦抱过来,查探了一下情况,见没有恶化,但人还是昏迷着,便自己抱着孩子,吩咐岁始分头去寻医馆。
李昀跟着秦漠,举着火折子,匆匆地一户户寻医馆。他们尽量放轻脚步放低声音,但几个人忽然闯入夜深人静的小镇上,还是惹出了不小的动静。
有被吵醒的老头起来破口大骂,也有好心的大嫂见他们抱着孩子,询问出了何事。
李昀急切地问好心大嫂:“请问大姐这镇上医馆在何处?我家妹妹得了急症。”
“你们往东边去,就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徐家医馆就在最尽头那户。”好心大嫂赶紧给指了路,揉着惺忪的睡眼回了房。
得了准确信息的秦漠和李昀二人快步往东边去,终于寻到了大嫂口中的徐家医馆。
医馆招牌又小又破,巴掌大的一户门面,秦漠抱着孩子腾不开手,李昀便上前敲门叫人。砰砰砰敲了老半天,嗓子都快喊哑了,门里才终于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暗淡的烛火也亮了起来。
“半夜三更叫魂呐!是哪个不长眼的,家里要死人了吗?”一道中年男声骂骂咧咧地传来,破木门紧跟着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了门后胡子拉碴衣衫不整的一个男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