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午时,三人才从校场一起回了营帐。伙夫掐着点儿,将午食送了上来,连带秦黍带过来的那罐鱼汤也被端了上来。
鱼汤是用大肚窄口的陶罐装起来的,罐口用陶盖盖得一隙不漏。秦黍先前拿去伙房去热的时候,也交待过伙夫不要打开来。是以等她这会儿将陶盖揭开来时,那一涌而出的香味立马沁了满桌。
卢先生不由地动了动鼻子,他抚了一下自己的胡须,笑道:“老夫光是闻着这味儿,便不由地口舌生津起来,怪道陈岳上次尝过便一直念念不忘呢。”
秦黍一边拿碗盛汤,一边笑道:“您过誉了,这鱼汤也只是一般家常菜,比不得那酒楼里的佳肴美味。”
卢先生就笑,“这各有风味,秦姑娘莫要自谦。”
两人这厢聊得气氛正好,那正坐在一侧的庾浚只是听着,并不言语什么。
只是在卢先生和秦黍聊得忘乎所以伸手去接那递过来的鱼汤时,庾浚这才启唇开口道:“先生,您莫不是忘了军医的嘱托。”
他看了卢先生一眼,补道:“风寒忌河鲜。”
卢先生一愣,讪讪地收回了手。
他只是咳嗽,其实并无大碍,以往也不曾忌口过,怎的今次主子却拿起这话来说?
一旁的秦黍瞥过那鱼汤里加入的几味药材,默默地咽下了刚准备要用来讨好庾浚的话,她默声不语,只是将盛着鱼汤的碗递给了庾浚,嘴里还解释了一句,“这第一碗原就是给您的,只是先前卢先生……”
她这话前头说得直接,后头却又含蓄,既讨好了庾浚,却又没太得罪卢先生。
庾浚伸手接过鱼汤,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真真是个狡猾的。
一旁的卢先生却不觉得有有什么安慰的,他端起碗,夹了平日还觉得甚好、今日一放进嘴里却有些食之无味的菜蔬。鼻间萦绕不散的鲜香味儿,一直勾缠着他不安分的味觉。
庾浚浅尝了几口鱼汤,待看见那碗里的药材,心里更是一阵畅快,他抬眼看向还站着的秦黍,便道:“你也坐下来用饭。”
秦黍观了一眼他的面色,便应了下来。
她只夹伙房那边准备的几盘菜蔬,而她自己带来的鱼汤她却不曾动过。秦黍一边吃饭,一边觑看庾浚那边的动静,待见那碗鱼汤喝罢,她便自动伸手为他盛汤,“主子,您还未曾用饭,鱼汤虽补,却也抵不过正经的五谷,您还需得用上一些饭食才行。”
话罢,她将盛好的汤递了过去。
庾浚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嘴里嗤道,“多嘴。”
但话里却无冷意,眼里也没有秦黍刚来时的峭寒之色。
于是秦黍便只笑了笑,眉目间也甚是温婉。
卢先生看着这一幕,刚欲夹菜的手却怎么都伸不下去了,这菜里也没放醋,却是让他酸得倒牙。
午食过后,庾浚兴致正好,便摆上手谈,请卢先生对弈,而秦黍便候坐在一旁,时而为他添茶倒水。
卢先生步步紧逼,追势汹汹,庾浚一子不慎,黑子便失了大片江|山,而后结局也无甚稀奇的。庾浚却也不恼,面上和煦,继续与卢先生下第二盘。
卢先生先前赢了一局,眼下气顺了不少,于是也有了兴致谈话。
“玕州杨氏这几日便要过来,也不知道他想换得多少盐引。”
庾浚落下一子,“杨氏若来,那郑氏定会一起。两家相争已是常态,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会是谁占了上风。”他吃掉几子。
“他们斗得越厉害,我们便越得利,但这城防修建所需银两不少,光是盐引怕还是有些不够。”卢先生看着棋盘沉吟。
“先生莫不是忘了那匪首的话?”
卢先生一怔,抬首看向庾浚,“这消息也不知真假。”
“不管真假我们都需得先寻上一寻。”
这两人的话说得云山雾绕的,秦黍听得也不甚明白。她刚张口准备想问,就见庾浚看了她一眼。
秦黍扫过他茶盏,知机地起身倒茶。
庾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刚刚想问什么?”
秦黍倒不意外庾浚看出了她的心思,她也不做掩饰,直接探问,“那匪首是否说了什么消息,您适才和卢先生的话……”
“听不明白?”庾浚把玩着茶盏,看着她。
秦黍颔首,庾浚好整以暇地看了她片刻,而后才问她,“你道那群山匪为什么盘踞于泅水渡?”
秦黍思量片刻才道:“泅水渡地理位置优越,上接秀州下通玕州。”
“对也不对。”庾浚看着她吃瘪,倒是笑了。
男人平素笑得不多,乍一笑,如云销雨霁,眉眼间萦绕的肃冷之色一皆散去,秦黍被他那笑晃了一眼。
她抿了抿唇,软着声道:“您莫吊我胃口。”
小女儿娇嗔软软地落在耳中,庾浚指间摩挲,抬眼望过去的视线滑过她娇俏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