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样是做什么?你也别急,你要替我们国内考虑,就知我所言不假。要是真是逼急了,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的局面,我有个折中的办法,先生愿不愿意听?”
山本心知如今已经奈何不了他们,真如沈裕堂所说,要是他们倒向英美,反倒更加棘手,山本冷静下来,沈裕堂说:“我可以跟大哥去说,增加一部分军购,保准是让山本先生满意的数目,回去也能交差。先生要是愿意,给我几天时间,我必然将大哥说服。”
山本一听,眼下自己在这里耗着没有一点收获,倒不如先顺着他们再做谋划,如此也就应了下来。
沈裕堂到映山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侍卫早说了沈淙恩在花厅打牌,他过了大堂向内一转,厅里支着面紫檀木的屏风,雕刻精美,屏风上一幅山水写意图,烟波浩渺,天高地阔。屏风将厅堂一分为二,里面照得灯火通明,沈淙恩的近侍郭德选站在外间抽烟,看见他,立即立正行礼,他一声“二少”还未出声,沈裕堂已经抬手制止了。
郭德选便悄然给他递上一根香烟,沈裕堂将烟咬在嘴里,郭德选取出一只洋火梗子靠着磷面划燃了,拢着火给他点上。沈裕堂就火吸了两口,烟丝见了火,浓白的烟雾窜出来,烟雾缭绕如跟幻境一般。
沈裕堂便问:“宪兵队的事大哥平日过问吗?”
郭德选卖着关子道:“要在平时是少有过问的,可最近不一样。”
他语言卖乖,沈裕堂道:“要说快说。”
郭德选悄声道:“他正跟三太太斗法呢,这宪兵队的事儿就是筹码!大少何其精明,什么事都摸了个一清二楚!”沈裕堂愣了愣,郭德选便是问:“怎么二少最近也关心宪兵队了?”
沈裕堂吸了口烟,见自己手指都在极轻微地抖,慌忙将手垂下去,他眉目深邃,掩饰在烟雾之中,很难看清思绪。郭德选以为他没有听见,叫了他一声,他才说:“碰见宪兵总部的长官聊了两句。”两人心照不宣,沈裕堂便问:“哪些人在里面打牌?”
郭德选回道:“这几日好不容易山本没来,得了个空,三太太都罢客休息了。这内务长沈复翀和参谋本部的许文佑、匡靳伟却缠着大少喝了一晚上,这会儿刚打上四圈。”他便是凑到沈裕堂耳边,极其轻微说:“大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心思早飞出去了,早闹了要走,可内务长怎么也不肯放人。”
沈裕堂笑了一声,听见沈复翀在这里,便是玩笑说:“大嫂今天肯放人了?”郭得选正要说话,里面沈淙恩忽然在问:“老郭,是不是裕堂到了?”
沈裕堂未等郭德选回话,已经敛回心神,叫了一声:“大哥。”
便听见凳子一响,沈淙恩已经从屏风里面走出来,对郭德选说:“你替我摸两把。”
郭德选应着去了,两个人走到院子里,沈淙恩才看向沈裕堂,沈裕堂却一时神思不属,没有领会。沈淙恩于是问了一句:“怎么样?”
沈裕堂慌忙点了个头道:“谈妥了。”
沈淙恩不屑地说:“这些日本人,自以为会说几句中国话就对中国人了如指掌了!”他半开玩笑,嘴角自有几分轻蔑的笑意,对自己的计策深以为然,眼下事情解决,便是说:“接下来几天,我们还是得装装样子,不能让他觉得军购来的太轻易。”
沈裕堂应了一声,沈淙恩瞧他心不在焉,便是说:“你身体才好,路途奔波,要是累就早些回去休息。还有,烟就别抽了。”
沈裕堂将烟头掐了,说:“我想起早上关二小姐的电话都打到我那里去了,可见是急了,怕大哥后面不好哄。”
沈淙恩说:“哄不好就不哄了。”说着从烟盒里取了支烟,庭院里亮着明亮的电灯,高天皓月,时值初秋,园子里花木扶疏,美人蕉、芭蕉展着油绿的叶子,菊花、惠兰争相开着,争奇斗艳,纵使奇花异草,却只有满园金桂的香气馥郁,令人心驰神往。沈裕堂见沈淙恩的目光中竟是向往之意,心里一阵诧异。
沈淙恩总是不由自主想起那日他往书房里偶然一望的情景,天光那样好,窗帘高高挂在金钩上,正对的几扇窗户都大敞着,内室如同在野,窗户外面阵阵微风,携进幽幽淡淡金桂的香气,空气中皆是这样的馥郁。花瓶里插着一把洁白的洋牡丹,生得比蔷薇富贵,又比牡丹多了秀丽,她一手拖腮,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原本她皮肤白皙通透,病中没有血色,可两颊是病态的潮红,如小醉微醺,添了几分娇态。而素衣素裙穿得干净素丽,温柔得如水一般。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清丽的女子,一眼就看见她,那些花红柳绿皆是俗艳。
那时她睡意是十分沉了,肘上失力,脑袋向下一点,他惊慌得竟然想立即上去扶住她,可她已经惊醒过来。她睁眼就看见了他,如一只惊弓之鸟,慌忙立起身,案边那雨过天青的官窑茶盏被衣袖带到地上,瓷器的碎裂之声在空荡的书房里惊心动魄,她也顾不上,只是出其的沉定警惕,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将她与他之间重重的划上一道天堑,仿若他是什么牛鬼蛇神,沾染不得。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