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六年了。所以,你说的不怎么认识,对我来说不成立。我只想告诉你这一点。”
桃理绿内心震颤,晃动着记忆扑簌簌落下,她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那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会那么早。
但是。
“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她道。
季越白瞥一眼微垂着脑袋的桃理绿,收回目光,道:“我还以为你大概也会有些印象。看来我想差了。我今天说的话对你来说应该很突如其来。”
“是有一些。”桃理绿道。和天上突然抽风掉馅饼没什么区别。
不过短短的一段路,她已经不下二十次怀疑世界的真实性和季越白的真实性。她始终觉得他在开玩笑,也可能是他精心策划的牺牲自己送她上岸的工具人的一环。如果真是后者,牺牲不可谓不大。
可是,他竟然记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当时除了两人之外,没有第三人在场。无从说他是听旁人说的。他只能是自己真正记得。纯粹的工具人大概做不到这一点。
是因为当时她的眼神太露骨了吗?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露骨的当然不是她的爱慕,她对季越白绝对不是一见钟情,她高中时最初对他的喜欢来自于一种氛围,类似于一种刻奇。
那个人很优秀,大家都喜欢他,我也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这么一个过程。很肤浅,量变积累不够,尚未引起质变,很容易掐断。
她第一次熄灭心里的小火苗时,非常轻而易举,熄灭后,感受到的情绪是几丝轻飘飘的遗憾。绝不像此时此刻这么痛苦。
那种情感,它终是悄无声息地壮大滋长,由种子开成了红玫瑰一样的花。
应该是离他太近的缘故。
“奖金你决定好怎么处理了吗?证书,我和委员会的人商量过,可以改名字,只是需要你的身份信息。”
桃理绿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奖金的话,你再等等。明天我和你说。证书上的名字,我不想改了,你直接给我吧。”
“不只是一个名字问题,它后面还代表很多东西,进入美协的积分,名利。现在它能带给你的最直观好处,除了奖金以外,还能够轻易刷够学校课外实践要求的8学分。学校知道后也会在官网上直接通报表扬。”
看桃理绿不发一言,季越白继续道:“总之,这是很长脸的事。尤其是你还如此年轻,应该是历届以来中美奖获得者中年龄最小的,往届的平均年龄都在38往上。”
“我想过了,季越白,我嫌麻烦,不用改名字。证书我想留着做个纪念。”桃理绿语气坚定,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容置疑。
季越白在华盖茂盛盘桓的苍翠松树下停住脚步,连带着桃理绿也陡然停住,他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清润的眼睛中隐有愉悦光华,双手插着兜,轻飘飘地道:“好啊。你想的话,两份都给你。他们很大方,没有收回写我名字的证书的意思。我留着没用,就送给你做纪念吧。你该得的那一份也拿回去。”
桃理绿理解后,不由又尴尬起来,不看季越白,重新往前走:“谢谢。”她也只能这么道。这绝对要怪季越白语焉不详,说话有歧义。她还以为是在证书上改掉他的名字,换成她的。却是重新制作一份的“改”。这样她再没有理由拒绝,还接收了季越白的那一份。
2015年7月1号之后,她和他便再无任何干系,她需要某种东西来铭记季越白帮她参展这件事,写他名字的证书最合适不过,她不会拒绝。
她刚刚的举动会让人多想吗?宁愿放弃银奖荣誉,也要保留有他名字的证书,正常人不会这么做吧?她的心思会不会太过昭然若揭?
“那个,”桃理绿没忍住,“我小时候,我爷爷经常给我讲伤仲永的故事。”
她看季越白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又道:“他告诫我要保持一颗谦卑的心,不要被外界眼花缭乱的东西干扰,不然就会成为第一千个,也可能是第一百万个方仲永,消耗掉天分,泯然众人。”
“所以?”季越白看着她问。
“我怕银奖有可能成为我的枷锁,把我推向方仲永的结局,我才不想改名字,没有别的意思。”
“哦。”季越白不置可否,稍后神情略有些低落,“看来我不该自作主张,差点儿把你害成方仲永。”
桃理绿心间错愕,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感谢你的自作主张。你替我做了我不敢做的事,好心好意鼓励我,我绝对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桃理绿有些词穷,真实的心思又不能说出来,脑中一时也没想到更好的借口。
她可不想被当做不识好人心的白眼狼。
季越白无声地看着她,还在等她回答。
“我只是觉得在我生命中经历这样的事,还太早了一些,我还没做好准备,它就突然来了,我当然不反对它来,相反,还很高兴,只是没有意料到,一时之间太过惊讶。我现在能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