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扮蠢扮久了,好像真的会变得很愚笨。沈青抬起头,窘迫地红了脸,这回不是演的,她是真打从心底觉得尴尬。
赵幽站在她身后,冷嗤了声:“蠢货,眼珠既然瞎了,不如剜了去,省得还白搭二两肉框着它。”
沈青忙调转方向,往后跪行几步,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赵幽,口中乖巧讨饶:“殿下饶过贱女这一回。贱女若瞎了眼,还如何替殿下办事。”
心下却骂堂堂一太子竟有躲门后的癖好,打小是做惯贼了么。
赵幽虽没叫她起,但眼中也没什么怒意,幽深得像潭水,“你一个蠢货,能替孤办什么事?”
沈青道:“贱女虽笨,但胜在长了一张好脸,只要殿下愿调/教贱女,贱女一定不负殿下厚望,替您杀了狗皇帝。”
一句“狗皇帝”惹得赵幽大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孤的面,骂孤的父皇。”
沈青缩了缩肩,谄媚地跟着笑:“贱女如今是殿下的人,自然厌殿下之所厌。”
赵幽却倏然沉下脸:“你骂孤的父皇是狗,岂不是也在骂孤是狗?”
太子殿下还是有脑子的,竟然听出来了。沈青惊讶地瞪大眼,“殿下怎么会这般认为呢,您生得龙章凤姿,是这天下最好看的人。岂是狗……呃岂是陛下能比。”
她这话说得很对,单论长相,太子殿下真真称得上玉质金相风流毓秀。若天下有排男色榜,太子殿下若屈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
如此姿容,难怪有传闻道太子年幼因貌美而被色胆包天的宫侍囚为禁脔。
赵幽冷着脸,哼了一声,从沈青身边走开,坐到临窗的软榻,倒是没再追究她方才那句大逆不道的狗皇帝。
显然,这夸他长得好看的马屁是拍对了。
沈青跟着跪行到榻边,乖顺地笑着,只差身后没有一条尾巴在甩。
这副蠢狗样,真真是浪费她一身好皮囊。赵幽嫌弃地皱起眉,“起来。”
沈青不敢起,和恭王赏花的这茬事还揭过去呢,谁知这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会不会在她起身后又突然发作,又来掐她脖子。
她这脖子,委实是经不起折腾了。
“殿下,贱女和恭王去钟毓宫赏海棠。”她主动坦诚,“恭王与贱女说了些聂婉的事儿,旁的什么也没说。”
提到聂婉,赵幽饶有兴致,问道:“提了什么事儿?”
沈青如实告知:“说聂婉也喜欢海棠,与已故淑妃是闺中好友,每逢春日都会约其一道去普宁寺赏花踏青。”
聂婉在世时以貌美闻名大梁,不仅追随者众多,就连各家贵女都争相与她结交。其中,当属聂相之女聂棠与她最为交好,二人同姓,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建元四年二月二十五,宣废后在太子殿下的周岁生辰宴上发起宫变,聂棠与一双儿女被活活烧死在长乐宫中,聂婉得知此事后悲恸欲绝,因此动了胎气,早产生下女儿沈璃。
待沈璃满月后,聂婉便进了普宁寺清修,常伴青灯古佛,为淑妃在天之灵祈福,于建元十年病故。
二人姐妹情深至此,曾一度被传颂成金兰佳话。至今提起这桩旧事,文人墨客都要赞一声聂婉高义,叹惜她情深意重却所嫁非人,一生清名,竟被夫家牵连,累得唯一的女儿也被送去凉州没入贱籍。
如此下场,不免叫人唏嘘。
就连赵幽这样暴戾无道的人提及她,神色都不由缓下来,哪怕是嘲讽,语气亦比平常要温和许多:“这世上还记得她爱海棠的,也仅有这么几个人了。”
赵幽哂笑,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话锋忽然一转:“孤告诉你一个关于聂婉的秘密。”
一听“秘密”二字,边上的崔绍就站不住了,忙躬身行礼告退:“殿下,臣还有事——”
“就算你家中的老母亲生了,今日你也得留下,听孤把这个秘密说完。”赵幽冷眼扫过去。
崔绍只得钉住脚,垂着脑袋,默不吭声。
赵幽调回视线,很是温柔地叫沈青:“你起来,好秘密,要站着听。”
沈青头皮发麻,缓缓地起了身,如崔绍一般,低眉顺眼地垂首,“殿下您说,贱女听着。”
“世人皆知狗皇帝对已故的淑妃情深义重,于海棠花下一见钟情。淑妃故后,他除了钟毓宫外,还在宫里的其他宫殿,都为淑妃种满了海棠,每年海棠花期都追忆淑妃。”
赵幽并不卖关子,语调悠悠然然,如同市井小民饭后闲谈般,抛出一桩宫闱秘辛:“其实,这满宫的海棠,狗皇帝是为了聂婉种的。一见钟情,他钟的是淑妃身旁的聂婉,而非淑妃本人。”
晴天劈下一道雷,吓得崔绍与沈青双双面色痴愣,二人同时抬起头,神色是如出一辙的震惊与不敢置信,齐声开口:“啊?”
建元帝与淑妃的海棠定情,传得天下皆知,未曾想这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这